只不过，这冒出来的新芽，是红色的，和种子的颜色一样。它和那根细小的白芽纠缠了一会儿，然后忽地开始膨胀，变大，把小白芽都吞了进去。
只几秒钟时间，它就有拇指那么大了。它的头部是圆形的，像一朵闭合的多肉植物。下面细窄一点的地方还连接在腿里的种子上。
沙星末瞠目结舌地观看了这个过程，他的嘴巴就没有合拢过。
他手指捏了捏那个红色小疙瘩，竟然是软的。
像他在中心区吃过的，那种很有韧性的软糖。
“你在我的腿上......种了个什么东西？”
“不是，东西。”小怪物纠正道，“是我们的，结晶。我的孢子，你的血肉。”
“什，什么孢子？”沙星末脑子里嗡嗡的，“结晶？”
“我的孢子，在你的身体里，结晶。” 小怪物认真地纠正，“这个，很珍贵，不要随意摘。”
“很活泼的，”它又补充道，“受伤，可以吃。”
“......你的，孢子？”
“嗯。”小怪物坏掉的右手臂往下滑了滑，落在沙星末的怀里。
“我的孢子，属于你。”
沙星末沉默地低下头，看了看怀里那只手臂。
他轻轻抓起那手腕，想把它的手臂往外抬。
“疼。” 小怪物把脸埋在他腰间，撒娇地扭了扭，“手臂好疼。”
“......”沙星末又把它手臂放了下去。
他心情复杂地任凭小怪物用它残破不堪的上半身抱住自己，强行凑进自己怀里。
有种任凭摆布的感觉。
“你的手，”他把注意力又回到小怪物的手臂上，“你在哪里捡的线缝的？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那缝合处的线，是某种低劣的细麻绳，沙星末不记得基地里存有类似的线。
“没有，捡。”小怪物的声音闷闷的，“就是，我的。”
“什么意思？你自己的线？”
“不，不是我的线。但，是我的身体。”小怪物的声音变得弱了许多，“它，就是这样的。”
沙星末的眉心紧皱起：“你的身体？这个身体不是你新做的吗？”
小怪物不说话，它双臂环着他的腰，脸又埋紧了一点儿。
“疼。”它重复着这个音节。
沙星末的手握了握，然后轻轻落在那处裂开的缝合面上，估算了一下线绳的长度。
他仔细观察着那裂开的皮肤下的“血肉”，它们看上去和小怪物内脏里，那种软璧上的肉很像。
至于里面的浆水，和它的黏液很像，但没有那么浓稠。
也许是它的血？
沙星末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裂缝处的血肉，是热的，和藤蔓的触感完全不同。
“疼。”
小怪物的手臂反射性地一颤，看上去是真的很痛。
沙星末手移到一边，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头。
小怪物偷偷扭过脖子，鼻尖在沙星末的手心里顶了顶。
“你，还喜欢我吗？”它的鼻息喷在沙星末手里，热乎乎的。
沙星末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了下去。
小怪物的眉毛耷拉下来，眼皮下的眼珠又转了转。
“我，现在听话了。”它乖巧地躺卧在沙星末的腿上，睫毛一颤一颤的，好像马上要睁开眼。
沙星末手放在它的额头上，又揉了揉：“我......”
他突然说不出来了，对着这张过于生动的人脸。
之前的小怪物，只是一棵凶残的，美丽的食人树。
沙星末把它当成宠物，当成观察对象，就像他养过的小猫，蜘蛛，还有拾一。
但现在，它有了半边人形，情感和语言的表达，都和人类无二了。
小怪物感觉到人类的犹豫，眼泪又开始往眼皮外挤。
“你，不喜欢我了吗？”它手臂一抽一抽地环在沙星末腰上，很疼的样子。
沙星末一手搂住它的肩膀，让这个残破的上半身完全依偎在自己怀里。
“你为什么喜欢我？”他另一只手顺开小怪物身上铺着的长发，把它的衣服又拢了拢。
“因为你，对我好。”小怪物对这个姿势很满意，它头蹭在沙星末的肩窝处，鼻尖又往他脖子上蹭了蹭。
人类好香，它好喜欢。
“别乱动。”沙星末把它往下放了放。
“我没有不喜欢你。你一直是我最喜欢的......宝贝。”他费力地挤出这句话。
小怪物的脸又泛起幸福的红晕。
“但是，喜欢，也分很多种。”沙星末看着他腿上那个小红团子，“比如，你也喜欢这个......结晶，不是吗？”
“结晶？”小怪物疑惑地“望”向那团小骨朵，“我不喜欢它。”
沙星末嘴巴张了张，又合上了。
“它，只是，吃的。”小怪物点点头，“是我们的，结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