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身,掌心摊开,中间一根嫩芽破皮而出。
“看看这个,快看。”他兴冲冲地把手伸到沙星末跟前。
那棵小嫩芽在他的手心抖动两下,呼地一下绽开成白色的小花。
和小怪物的花王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比之前的小一还要小,它只有小拇指头那么大,中间的小花蕊上点缀着一颗闪着光的小点,像蓝色的小碎钻。
“咪。”它的叫声比小一更幼崽,类似刚出生的小猫。
很像沙星末的第一只变异小猫。
白澄一摘下那个小骨朵,拉过沙星末的左手,轻置在他手背上。
那小白花的根茎处长出一根白色的小触须,缠住沙星末的中指环成一个圈。
“送你的,戒指,”白澄一戳了戳那花瓣,小白花闭合了起来,团成一个小骨朵,“这个,也是小一,是它的转世。”
沙星末盯着那个小骨朵,眼眉莫名发酸。
“这是,送给你的,定情礼物。”他牵起沙星末的左手,轻吻指节。
“宝贝,喜欢这个嘛?”他略显紧张地注视着人类的表情,期待一个回应。
“嗯,喜欢。”沙星末捏了捏新小一,它又“咪”了一声。
“很喜欢。”这三个字声音很小,几乎听不见。
“那就,开心一点,”白澄一捻去人类眼角的小水珠,“别哭,小一,永远都在的。”
“谁哭了。”沙星末鼻音浓重地说,“走了。”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了。
早就习惯了喜欢的东西来了又去,这个世界什么也留不住。
人都如此,何况一朵小花。
但是白澄一可以给他。白澄一说它永远都在。
他还是不太信。
沙星末提起箱子,快步走向那个大拱门,白澄一拉着小拉杆哗啦哗啦跟在身后。
他们驻足在那个乱石堆成的缝隙前,沙星末摸着自己的左胸,突然想到什么似的。
“如果我剖开我的胸腔,你能在几分钟内让我愈合?”他问。
“你在说些什么?”白澄一被吓着了,“你要干嘛!”
“上去之前,我想给自己做个手术。”沙星末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处,“这里,有个引爆芯片。我得把它取出来。”
白澄一忧虑地望着他的宝贝:“你......真的想好了吗?其实不动它,也没关系的。”
他知道那个小威胁,但那是死后才会爆炸的东西,他一直没放在心上。
“你要是手抖了,怎么办,”他焦虑道,“你要是不小心,戳到心脏了,怎么办!”
他越说越着急:“心脏没了,我恢复不了。我们就让它一直跳着,好不好?”
“不会的,我的手不会抖。”
装进去时就没抖,取出来更不会了。
“宝贝,你为什么要把它,放进去?”白澄一手覆在他左胸腔处。
“因为......”沙星末握住那只手,“因为那时我没遇见你。”
他被公投流放,没有一个朋友站出来帮他,证人席上空无一人。
那些人想要他的脑子,也想要他的净土种子,却不想要沙星末这个人。
既然如此,若是他死了,就谁也别想得到。
只是这样的想法罢了。
“现在我有顾虑了,”他说,“我得把它拿出来。”
他也不想再自毁了。
“是不是,因为那些人,欺负你的事?”白澄一把他紧紧抱住,“我知道,我会把他们,统统都撕碎。”
“不是欺负......”沙星末的声音闷在他怀里,“有的也只是迫不得已......”
“我不管!”白澄一嚷嚷着,“我不懂那些!我只知道他们对你不好了!”
他又捧着沙星末的脸,安抚道:“宝贝,你不要急,这个交给我。你不要自己动手,好不好?”
“你要我把心脏交给你?”
白澄一点头:“嗯,等安全的时候再弄。相信我,宝贝。”
沙星末从来只信自己。他绝不把命交到别人手里,也不会轻易付诸信任。
但这一次,他动摇了。
灵魂深处,有个小人在说话。
相信他,把心脏献给他。
“好,”他释怀地笑笑,“都交给你。”
*
中心城西区的C级医院门口,二十几名病患排队坐在板凳上,几个守卫持枪维护秩序。
这些人都染上了同一种无法治愈的疾病,人们称之为“西区病”。患病人症状和感染K病毒类似,但要七天后才会死亡。初期没有症状,通常是第三天起,病人意识丧失,身体畸变,攻击性极强。
大门外,一名守卫摇摇欲睡。他已经连续站岗30小时了,几乎没有轮班。
“今天还是人手不够。”
“都死了,哪儿来的人。”
“你少说两句。”
一阵骚乱从门内传来,有人在大喊,有人在推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