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除了他以外,也只有李伯知道那密室的存在了。
他本下了死令,要将密室内的东西销毁。
否则一旦传出,事情必将败露,
如今看来......
“除非?”
陆谨州笑着转移了话题:“陛下抄了陆府,臣如今一贫如洗,日后怕不是要种田为生了?”
“你是朕的人,朕自然是养得起的。”成了皇帝的凌奕,果然还是有些变化。
皇帝微服私访,自然是机密中的机密。
凌奕不顾周遭人的劝阻,硬是带着陆谨州出了宫,马车浩浩荡荡,朝着郊外一处偏远地方行去。
周围跟着的近卫都认识陆谨州,都知道面前之人是前任首辅,威名赫赫的大奸臣,弑君的狠人。
而今新帝与他一起出行,还只带了三四个禁卫随行,实在让人有些害怕。
怕的不是有人行刺,而是这位大奸臣要对皇帝不利。
第76章 有的人死了
“陛下,臣瞧着,您身边的护卫瞪过来的眼神,活像是在看鬼。”陆谨州跟在凌奕身后,笑着开口。
凌奕扫视了一圈周围,几个护卫顿时挪开了视线,挺直腰板。
“所以,怎的要带我来坟场?”
凌奕看着面前的数座墓碑,陷入沉默。
这些,莫非都是死于陆谨州之手的人?
他下意识觉得,人数大概没有眼前这么少。
“陛下可认识这些人?”陆谨州语气凝重。
凌奕迟疑点了点头:“似乎有些熟悉...”
“方尚,前任御史中丞,死于腰斩,监斩官是我。”陆谨州语气有些说不清的飘忽:“陛下可知,腰斩后,人要多久才能咽气。”
凌奕犹豫回答:“腰斩后,还能活?”
“若从腰部以下斩之,受刑者会挣扎两刻钟,才会失去意识,可若从腰部以上斩之,不出半刻便会咽气。”
凌奕沉默许久,才想到,陆谨州这么了解,莫非是这些年见过不少?
“车裂,凌迟,断椎,俱五刑......”陆谨州每走一步,便吐出一种刑罚,他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些人本不该死,他们中有不少栋梁之材。”
冤死之人比比皆是。
凌奕沉默:“这些都是父皇的旨意吧。”
陆谨州淡淡点头:“他眼底容不得沙子,任何威胁皇权之人,哪怕是于民秋毫无犯的清官,都不会善终。”
在先帝眼里,没有善恶之分,唯有忠心的臣子,和不忠心的臣子。
“所以,你以为我会如先帝一般,杀了所有威胁皇权之人?”凌奕皱眉。
陆谨州沉默不语,凌奕却从心底冒出火来。
“陈老将军是虎将,亦善谋略,否则不可能打的蛮族毫无还手之力,保凌国疆土太平数年。”陆谨州转头看向凌奕:“你觉得,老将军这么聪明一个人,为何会拥立先帝呢。”
凌奕皱眉,他从未想过这些,也从未有人对他说过。
“因为那个屠杀功臣,陷害忠良,宠信奸佞的皇帝,曾经也是个有宏图伟略,誓要做一个好皇帝的人。”陆谨州神色平静:“天道常变,人道无常,常言人心难测,多年前行差踏错的那一步,终究让陈府数年基业沦为一捧黄土。”
凌奕盯着面前的一座座墓碑,只觉心中莫名有些荒芜之感。
他只做了几日的皇帝,便觉心境已与过去有了不同。
“这么多条人命都犯在我手里,我若还不死,这些人怕是连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陆谨州说着指了指自己,笑着摇摇头。
凌奕回神:“即便没有你,这些事也会有旁人去做。皇帝要杀之人,岂是人力所能抗衡?”
“既是那个老头子下的令,冤有头债有主,这些人到了地下,也该去索他的命。”凌奕冷哼一声:“而今先帝已经下去给他们偿命了,你又为何非要将债揽到自己身上,为他偿还。”
陆谨州握着凌奕的手紧了紧。
“若是你现在便撒手离去,日后我变成如父皇一般草菅人命玩弄权术之人,你岂不亏死?”
陆谨州看着喋喋不休的凌奕,眼底生出了笑意:“莫非陛下是舍不得离开臣?”
凌奕一噎,却在陆谨州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或许比起我,你更适合坐上这个位子。”凌奕揉了揉疲惫的眉心:“接管朝政不过三日,顿觉减寿三年。”
陆谨州轻笑:“比起痛苦,陛下心底还是愿意的吧。”
“至少我没有愧对老师。”
“是啊,我相信陛下会成为明君。”
“那你更要好好活着,身为臣子,若不能为君上分忧,岂不失职?”
陆谨州却摇头:“陛下忘了?在百官眼中,我是个当众弑君的必死之人。”
“那又如何,我就当个不孝的皇帝,你是奸臣,我是昏君。”凌奕指了指陆谨州,又指了指自己:“恰是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