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奕只觉心下沉闷。
“于那些朝中权贵而言,自己生活富足,那天下便也是生活富足。庶民百姓之苦并非他们能看到的。”陆谨州淡淡开口。
凌奕不由看向陆谨州。
那些朝中权贵看不到,但他看到了。
所以...他是想做些什么吗?
明明陆谨州做的是对的,凌奕心中却隐隐有些乱。
本以为他是个有权有势十恶不赦的奸佞,可如今才发现,陆谨州并非如此。
原本凌奕可以毫无负担的去厌恶他。
陆谨州虽没有用强硬的手段强迫他,可他做的桩桩件件都在暗示凌奕,他只能这么选。
已经走上绝路的凌奕只能去接陆谨州递过来的救命稻草。
陈授,翟老将军,还有被陆谨州救下的三皇姐,陆谨州对他做的越多,凌奕要偿还的便越多。
而陆谨州想要什么,从一开始便说清楚了。
他要自己。
皇子屈于臣下本是大辱,但......
凌奕皱起眉,他怎么会因为陆谨州的事儿纠结成这个样子。
荒唐。
定是陆谨州太过巧言令色。
“殿下?”陆谨州轻声开口。
凌奕猛然回神:“子慎?”
“到了。”陆谨州掀开车帘。
凌奕这才惊觉已经到了地方。
新上任的平州刺史与一众官员已经在外等候了。
“参见安王殿下,陆大人。”众人行礼。
凌奕僵住,他转而看向陆谨州:“你们怎么知道...”
明面上的安王还在京城养病啊,这位平洲刺史是怎么知道他的身份?
若是被人传出去安王与陆谨州都在平洲,那他的事儿岂不是暴露了?
欺君之罪的大帽子他可不敢戴。
难道...
凌奕看向一旁恭恭敬敬的平洲刺史,和一旁笑而不语的陆谨州。
“这也是...”
“孔书是臣的人。”陆谨州颔首。
凌奕指了指除了平洲刺史外的其他人:“他们...”
“他们也都是臣的人。”陆谨州含笑点头。
“......”
凌奕面色复杂。
“殿下放心,臣的势力也仅止于此了,平洲一事闹得太过了些,若新上任的刺史是外人,臣办起事来可就不方便了。”陆谨州率先下了马车。
凌奕沉默着下车,心中只剩一个问题。
这江山现在到底是姓凌还是姓陆?
陆谨州到现在还没给自己披龙袍还真是委屈他了。
“殿下,大人,住处已经安排好了,您二位是...”孔书是个儒雅的年轻人,凌奕看向他时才发现,这人眼底一片青黑,精神萎靡,看样子是劳累了数日所致。
不仅是孔书,孔书身后的二人也同样是一副劳累至极的模样。
“不忙,你这几日怕是没好好休息过吧。”陆谨州也注意到了孔书的状态,笑着摇头。
“大人!”先前还沉稳的孔书眼泪忍不住飚了出来:“您再晚来一日!我命休矣啊!”
“此话怎讲?”凌奕吓了一跳。
“平洲前任刺史吕范在此地威望极高,平洲上下官员皆以他为首,哪怕他贪污之事事发,却因陛下并未重责,如今因吕范还活着,这些人....这些人!”孔书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事事行不通,啥啥干不了,孔书无能,这个刺史当得还不如吕范家一条看门狗有用,要快被气死了。”
凌奕沉默。
陆谨州却笑出声:“你确实无能。”
凌奕眼皮跳了跳,何必这么直接呢,孔书不是他自己人吗!
“这些人到如今还念着吕范,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当初贪污之时给他们分了不少油水,陛下没有重责吕范,这些人便以为吕范还有回来的可能,才会同仇敌忾。”陆谨州啧了声:“你是我的人啊,行事便不能多学学我?”
孔书愣住:“怎么学?”
“杀鸡儆猴,若猴子还喜欢跳,便多杀几个,杀的多了,猴子总会怕的。”陆谨州挑眉:“你如今既已是平洲刺史,便要将手中权力用起来,一味照着先前的书生行径做事,再犹豫磨蹭下去,休怪我换人来做你的位置。”
陆谨州这话说的绝情,却是如今最快捷最有用的做法。
何况这些人多多少少也是吕范贪污案的一份子,只是没被皇帝揪出来处置罢了。
皇帝为什么没揪出来处置呢?
凌奕多半也能明白,怕麻烦。
如孔书所言,世家大族的势力不仅前朝有,地方势力中也有,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杀一个地方官员,他身后可能就站着前朝的某位大臣,而那位大臣背后则是一整个家族。
如此环环相扣,处理起来实在麻烦。
但陆谨州不同。
他平等的和所有世家大族都有仇。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仇多了也不怕再添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