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放弃你呢,怎么能放弃他?”年轻的留美博士,意气风发的学科带头人推了推鼻梁上最新款的无框眼镜,回怼道。
“我谨遵医嘱,言听计从的,您这话从何说起啊?”许清荎老师地摊了摊手,很是无辜。
“这么好?”白涛瞪了他一眼,“那许老师今天是来找我唠闲磕的?花钱唠嗑,不是你的作风啊,这么想我?”
许清荎心虚地蹭了蹭鼻梁,“医者仁心,您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尖锐?”
“得得得,”白涛懒得跟他废话,放下手里的绿植,“到底怎么了,从实招来。”
许清荎轻车熟路地往诊疗椅上一躺,把之前睡眠状态波动,尤其是那次无意识地半夜梦游吃错药详细地叙述了一遍。
白涛收起玩世不恭的姿态,认真记录。
“就这些?”他问。
许清荎睁眼,“就这些。”
“那就起来,躺着干嘛?”
许清荎愣了愣,“不用催眠?”
白涛盖上笔盖,支着下颌,“怎么着,你还有不方便对我说的?”
许清荎没回答。
“我靠,还真有啊?”
许清荎起身,坐到他对面,冷静道:“也不是不方便说,只是我自己不知道有没有关系。可能最近情绪上会有起伏,但我觉得不至于影响到病理层面。”
白涛:“什么事?”
许清荎干脆道:“遇到前任。”
白涛合理推测,“纠缠你?很苦恼?”
许清荎自嘲地笑了笑,“恰好相反。”
白涛被他惊到了,“你别诓我,好好说话,我现在是以主治医生的身份在问你。”
“好好说就是……”许清荎斟酌了一小下,“就是我对人家其实余情未了,但又觉得不合适,有些遗憾,总控制不住瞎琢磨吧。”
白涛很意外,他问:“还有吗?”
许清荎摇头,“这回真没了。”
白笙又问了几个常规问题,彻底放下笔,“我个人倾向于再观察一段时间,正常人也有偶发性失眠或是梦游的症状,一次不足以说明什么,也可能是你太紧张太担心复发了。但是,观察的前提是最好有亲友陪伴,最近不要独居,能做到吗?”
许清荎苦笑,“我尽量。”
这就是不能的意思。白涛也没有过度干预,许清荎是一个挺让人省心的病人,责任感很强,生活负担重,所以在治疗方面积极配合,有时候过于焦虑。意志力坚强,在战地归来的PTSD患者中算轻症。
白涛让步,“至少保证环境安全。”
许清荎认可,“好。”
“至于私人感情问题,”白主任笑得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学长给你点儿意见?”
许清荎干脆利索地起身,“谢谢,大可不必。”
“咳咳,”白涛被他堵得闷咳了两声,竖了个大拇指,“好,有你的。”
“白主任,还有没有医嘱?”许清荎嘻嘻哈哈。
白涛没好气,“我给你换了种低剂量的安定,按说明书口服。”
“遵命。”许清荎比了个OK的手势,往门外走。
在他打开房门迈步出去之前,白涛迟疑半天,还是说了一句,“对了,蔡教授状况不太好,最近一直在病房,你要不要去看看?”
许清荎躯体明显地颤动了一下,挣扎片刻,朝后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
他刚推开门,下一个患者就迫不及待地冲进去,许清荎被他撞得踉跄了一下。他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没下定决心。他先去楼下药方取了药,丝毫没有察觉有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
陆野按照苏遥的交代一一对应判断过去,应该问题不大。但许清荎凝重的表情,让他放不下悬着的心。许清荎在药房拿了两小瓶药,随意揣在兜里。他原本已经走到医院大门口,不知怎么地又犹犹豫豫地转身回去。
陆野心凉半截地跟着,却发现他不是去往适才的心理门诊。许清荎熟门熟路地在医院走廊里穿梭,通过一道连廊,来到后院的住院部。他按了电梯,跟着人群走进去。陆野没法跟随,一时有些慌乱。他认真记下电梯停顿的每一个楼层,待他坐上电梯,对照示意图查看,刚才有人下去的楼层分别是心脑血管、消化科、妇产科住院病房及十六楼VIP病区。陆野没什么头绪和线索,只是凭运气,打算从最上边一层一层试一试。
很走运,今天幸运女神站他这一边。电梯到十六楼开门的瞬间,他就看到了正在服务台咨询的许清荎。陆野走到侧边的等候位坐下,能听到许清荎讲话,但前者显然没有多余的注意力来观察到他。
“一直没来?”许清荎又问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