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翡吸了吸鼻子，压下喉头酸意，看着病房门无声地自动拉开，副官轻声慢步带他走了进去。
房间中是台连接无数大型仪器的医疗舱，站着四名紧皱眉头小声讨论的医生。
“血止住了，抢救结束。在准备下一个治疗流程。”副官小声说。
沈翡走近，终于看清医疗舱内的情形。
霍明渊赤着肌ro健硕的上半身，安静躺在舱内，不知是睡着还是昏迷，双眼紧闭，唇无血色。
他的下巴脖颈、右肩和胸口缠着厚厚的半透明绷带，这是医疗舱照灯需要的特殊敷料，沈翡认得。
但绷带上成片的鲜红太刺眼。
沈翡的视线忽然顿住。
他焦急走近，脸几乎要趴在医疗舱的玻璃上，仔仔细细地打量男人身上的伤，抖动着嘴唇扭头看向医生，“他、他的胳膊……”
为什么右肩是塌的？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
医生看他是副官带来的，知道是霍元帅熟人，便耐心解释道：“怕感染就摘除掉了。霍元帅来的时候，右手臂已经被搅碎——”
“搅碎？”沈翡打断，难以消化这两个字。
副官沉默了下，道：“是的，虫兽对待人类的恶劣超出您的想象，它们只喜欢……虐杀，以翅膀搅碎活人肢体是很普遍的行为。”
沈翡愣愣地看着副官，听他继续说。
“被虫兽寄生可以大幅提高精神力，青雀军的两个叛徒恐怕超越了SSS级的水平，比您和霍元帅执行任务时遇见的雄虫还要强大。”
“如果按照两年前霍元帅的实力，同时击溃两头不成问题，但霍元帅精神力还没彻底修复，会毫无规律地忽高忽低……对战的时候可能恰好低谷，霍元帅又在防备不足的情况下遭‘队友’背后偷袭……”
副官不说话了。
沈翡眼眶酸涩不已，站在医疗舱旁一声不吭，血都凉了。
四名医生看看沈翡，又看向副官，满脸茫然。
副官抱歉地一鞠躬，做了个“请离开”的指引手势，医生便莫名其妙地离开了病房，外走廊中边走边交谈。
“反正能再生，他怎么跟天塌了一样？”
“难道是医盲，不知道联邦血ro打印再生的技术？”
“不可能，我看他跟霍元帅关系不错，这种程度的伤元帅受过很多次了，他不可能一无所知。”
“对了，霍元帅怎么突然睡着了？没事儿吧？”
“可能是累的，毕竟打了一晚上的仗，精神力疲惫。”
“确实是场恶战，真不愧是霍元帅！一人单挑两头元帅转化的高级雄虫，这实力太恐怖了。”
“可惜有只趁乱逃跑，但被重击要害，肯定活不了多久。”
“行了别废话了，快速复原需要高阶精神力进行外力辅助，赶紧打电话找老许吧。”
“对对对！我听许主任说，近期出现了跟霍元帅精神力高度匹配的人，而且对方等级还不错。”
”……“
病房内。
副官面露沉重，长长叹息，“您也不要太难过。军务繁忙，我先去替霍元帅处理一部分，请自便。”
他说完，抬脚离开了病房。
治疗舱旁只剩下沈翡一个人。
他难受地什么话都不想说，拖了张椅子坐在治疗舱旁边，呆呆抬头看舱上跃动的治疗进度。
还有六个多小时彻底痊愈。
怎样算痊愈呢？
肩头断口被修复成平整的ro球，穿上军装，右臂袖管空荡，霍明渊醒来能接受吗？他还很年轻。
沈翡心里没什么起伏，也没有想走的冲动，迟钝地转回眼神，隔着玻璃继续安静地看霍明渊。
长得很英俊，不用捯饬就够帅，现在看起来却很狼狈，嘴唇干得起皮，碎发乱糟糟地糊在额头，脸上的血污还没来得及擦拭。
他注意到了男人脸上浅淡的疤，视线缓慢下移，发现胸口腰腹的伤痕更是数不清，最长的一道斜着纵贯腹肌。
毕竟是从少年起，就为联邦四处征战的人。
沈翡盯着那条长疤，脑子空空如也，忽然看到男人的小腹抽动了几下，将结实线条凸显地更清晰。
他一愣，抬头望去。
霍明渊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眼带疲倦，唇角有浅淡笑意。
嘶哑含糊的低沉男声清清楚楚传了出来。
“看什么呢，眼都拔不下来了，小流氓。”
沈翡：“……”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沈翡不想跟他斗嘴，低着头闷声道：“胳膊都没了。”
沈翡听到轻微的“笃笃”两声。
霍明渊抬起完好的左手，隔着玻璃，点了点治疗舱的某个位置，沈翡站起来看了下，是“暂停”。
沈翡犹豫，最终还是按了。
机械的嗡嗡运作声停止，玻璃慢慢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