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太医诊治病症的时候一般都是以一个方子为主,视病症的轻重加减药材。偏偏王肯堂与众不同, 这些天的方子频频更换,竟没有一天是相同的……
王肯堂对此有独到见解。
同一疾病在不同的发展阶段, 可以出现不同的证型;而不同的疾病在其发展过程中又可能出现同样的证型。因此在治疗疾病时就可以分别采取“同病异治”或“异病同治”的原则。
“同病异治”即对同一疾病不同阶段出现的不同证型,采用不同的药方子法。例如麻疹初期, 疹未出透时应当用发表透疹的治疗方法;麻疹中期通常肺热明显,治疗则须清解肺热;而至麻疹后期多有余热未尽伤及肺腑,此时治疗则应以养阴清热为主。
“异病同治”是指不同的疾病在发展过程中出现性质相同的证型,因而可以采用同样的治疗方法。比如心绞痛和血贫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疾病, 但均可出现血淤的证型,治疗都可用血腑逐淤汤。
景帝对此大为佩服, 认为这种针对疾病灵活下方子才是解决病症的上策。
王肯堂又加上陈年艾灸和手法独到的按摩,景帝背脊不时抽搐的症状一日日得到缓解。
正是基于这样的信任,当王肯堂提出要在病患的眼睛上针灸时,皇帝不过考虑了半个时辰,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民间有眼疾的人众多,但只要不是病入膏肓,很少有人愿意让大夫在眼珠子上做文章。毕竟大夫万一失手,那长针一不小心戳进去就是天大事情。
好好的人要是生生瞎了就跟入了地狱也没什么不同。
所以当景帝同意这件事的消息传出去的时候,太医院的郭院使带着一干太医在听橹堂外齐刷刷地跪了一排。个个声嘶力竭,堪比剖肝沥胆的谏臣。
院使郭德修尤其怄心。
这世上会针灸的人多了去了,可连他都不敢轻易在龙体上动针,这乡下村夫何德何能?
皇帝的病症得到暂时缓解,只能说明王肯堂运气格外好,毕竟大夫和病患也是讲缘分的。有些人一辈子就认准一个大夫,吃别家的药就是不对路……
脾性一向温和有度的景帝这时候展现了从未示人的顽固和强硬,下手令调金吾卫的军士把磕得头破血流的太医们用廷杖驱逐得远远的。
廷杖是由坚实细密的栗木制成,击人的一端削成槌状且包有铁皮,铁皮上还有倒勾。一棒击下去行刑人再顺势一扯,尖利的倒勾就会把受刑人身上连皮带肉撕下一大块来。
景帝对朝臣们一向优容,很少动用这些利器,结果第一次竟然用在胡子白了一大把的太医们身上。
今天负责守外围守护的是北镇抚司的人,远看着威风凛凛。六品百户纪宏撞了一下周秉的肩膀,微呲着牙打趣。
“你看我受你连累,那些朝里的重臣连带看我都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你说你隔断时日就要闹出点风波来,皇上的龙体是那么好动的吗,偏你举荐的那位王大夫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敢在金贵至极的龙眼珠子上动刀动针的,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又是什么。
周秉倒是老神在在,心想原本我没什么把握,但听说那剂药贴的名字叫追风明目膏后,才猛然想起自己在从前所知道的王氏追风膏。
在那一世,王氏明目追风膏的疗效被传得神乎其神。薄薄的一贴就价值千金,还有钱都不见得买得到。
其创始人是个神龙不见首的奇人,这人只醉心医术从不屑与权贵结交。但只要求得他出手,无论什么疑难杂症都是手到擒来。
尤其擅长眼症,一手针灸本事可谓出神入化。传说有位瞎了半辈子的孤苦老太太不知得了什么机缘,让这人随手扎了几针,竟然可以重新看见人了。
一时引起哗动,人人都说王大夫是天上消灾延寿的琉璃药师佛下世。再到后来,百姓们不呼其名,直接称呼那位王姓大夫为王菩萨……
周秉倒是很得意,毕竟不是谁都有那个本事,于草木之间慧眼识珠。
郭院使背上不轻不重挨了几下,见皇上一意孤行,知道形势不能逆转。提着袍子跑到永恬居声泪俱下地求见冯太后,谁知道却吃了闭门羹。
如今皇帝和太医们是针尖对麦芒,连几位阁老都没有发话,冯太后这个当人嫡母的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乱插言,再说她也明白皇帝如今对她生有大戒心。
谁都不是吃饱了撑的!
所以冯太后就派人传话说,她年岁大了,说的话不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