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回过头,身后已然没有杜亭云的身影。
沈岚烟的脸骤然沉下来。
原本热闹的院子忽而宁静下来,紧接着陷入一片黑暗。
她感受到穆裳的邪气又动荡起来。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画面一转,方才积雪红梅的静谧小院,竟突遭大火,沈岚烟心上一沉,排开来往奔逃的人群,寻找那个挺拔的小身板。
“杜亭云?杜亭云!”
她跑到院子外,异变陡生,一只如山般巨大的黑豹幻影一尾巴横扫过城镇。
真正的化神期以上的打斗,不收力便是山河板荡,四海沸腾。
沈岚烟逆着人流奔赴最前线。
在一群死人堆里找那个还剩一口气的杜亭云。
谁知还没等她找到,便是天凉王破,杜府所在的修仙城镇,瞬间被夷为平地,只留下一地无人收起的尸骨。
“该死!”
明明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她就能带他出去。
书上说杜亭云是被父亲一掌拍出战场的。
关键时刻,杜聿还算几分有用。
沈岚烟立即向。
*
这年,杜家满门被灭,杜亭云深受妖咒,双腿筋脉皆死,一朝沦为残废,无奈之下,只好推着轮椅,踏上去明阳宗拜师的路。
那时他才十岁,还没结丹,尚且不会御剑。
谁知竟被明阳宗无情拒绝。
明阳宗弟子的无情嘲笑,让他越发难堪。
原来,上清长老的殷切关照,都是假的。
无论怎样的情分,都能在一朝一夕间碎裂。
山倒水涸,鱼溃鸟散。
杜亭云直挺着背脊,代表杜府,在明阳宗门前,当着明阳宗弟子的面,与上清真人割袍断了这多年情分,从此与明阳宗再无瓜葛。
可他当年中剥开了乌云,闪光灯般的骤亮自山谷喷薄而出,覆盖整片天幕。
山谷两边的山石塌方般倾泻而下,闷雷声在谷中来回撞击,将穆裳的嘶吼全全掩盖。
狭长的山谷塌成了一条河道,不知从哪来的江水奔腾冲刷而过,清洗此处的尘埃。
沈岚烟婷婷立在峡谷外,先前已经与穆裳打过照面,又在杜亭云的识海里逛了许久,方才那一剑,已然用尽了她的力气。
这山河甬道都被她劈了出来,封印也被她沉沉打入地下。
饶是穆裳还有一口气,也绝不可能再翻身。
她草草得拢了一把被风狂风吹得有些凌乱的碎发,长舒一口气。
忽然低声笑了一下。
其实,她从前就很喜欢和杜亭云一起作战。
淡淡的药香自身侧传来,她压下嘴角,回过头,对上杜亭云深沉的眉眼。
他神情复杂,不敢有期待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浅声问:“我们……”
很显然,神识回归以后,单独属于神识的那段记忆便如梦初醒般,失去了真实性。识海里的然钻进他的脑海。
沈岚烟抱住他,想把他拖上轮椅。
他忽而双眼泛红,抬起满是创痕、早已磨得发烂的手,紧紧攥住她的衣袖,委屈地问她:“你去哪了……”
他眼尾蓄起的涟漪被温度冻结,凝成了细密的冰花,黏在鸦羽般的睫毛上。
他有想过,那天晚上,也许他真的因为发烧,性情大变,除了撒娇,可能还惹师父生气了。
所以她才走了。
他死死拉住她,生怕她再消失在他面前:“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你别走……别再丢下我……”
沈岚烟心头一震,任凭他手心的血蹭地她衣袖上到处都是,哽咽得喉咙口又酸又堵:
“我不走……我为你找了个家。
杜亭云,我带你回家。”
第59章 第59章
雪积得太快,只一会儿功夫又厚上一层,几乎又要把他埋起来,沈岚烟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堪堪把他拖出来。
杜亭云扣住她的肩,另一只手撑住轮椅,竭力把自己的上半身撑起来。
他满脸的冻疮,就连手上的血都刚流出来,就冻成了鲜红的冰,又黏着皮肉再被蹭掉,反反复复。
这样的伤,他却忽然笑了一下。
沈岚烟时常不知道杜亭云在笑什么,狠狠咬牙:“都要死了,你还笑得出口?”
实际上,杜亭云浑身都疼,又麻又疼,极寒之地风霜雨雪,能把人冻成冰坨。
他也觉得惊奇,只是她在身边,他便觉得安心不已,觉得往后的每一天,都会比今天更好,甚至比之前的十年都好。
一想到以后,他就霍然笑了。
沈岚烟御剑把杜亭云带走。
无论是晴雪阁或是杜府,对杜亭云来说,都不能算是家。
沈岚烟带着他一路起身,坐在床上,看沈岚烟把东西都收进屋,十分挑剔得拽出一件青玉案的袄子丢给他:“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