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事情是这样的……”
*
深夜,雨越下越冷,越下越大。
直到天边泛起灰暗的光,杜亭云方回到晴雪阁。
他用净尘咒洗净了身上的水汽和土腥,衣衫如竹,清丽地从未沾染尘土似的。
他推轮椅到桌边,抖着手点燃一豆灯。
一次不成,又试了一次。
须臾,晴雪阁内弥漫出浓厚的药味。
杜亭云坐在书桌前,将双手浸润在药汁内。
长袖卷起,原本白净修长的指节上布满了红创。
左手手腕上的一抹红绳,衬得他手背更加惨白。
他敛目凝视指节上被绿藻刮出的细密伤口,和冻得发颤的指尖,最后看向那根红绳。
杜亭云唇角紧绷,然后长长吐出一口寒气。
灯花影影绰绰,倒下又复燃。
晴雪阁的灯燃了一夜。
一场雨,直到白日也未停歇,不大,但总是淅淅沥沥地下。
翌日辰时正,所有弟子去勤勉阁听课。
杜亭云除了长老们分享经验的大课,小课基本不和弟子们一起上。
千年来,此界无人飞升。灵气渐渐稀薄,久而久之,发展出修仙者压迫妖族,通过食用妖丹来获取灵力的偏门。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一个元婴修士便能自成一派掌门,化神修士更是大门派的镇派长老,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而杜亭云,少年天才,从小锦衣玉食,五岁炼气,七岁筑基,十二岁结丹,是真正的不世之材。
只可惜,天才殒落,妖界叛乱那年,杜家一朝山倒水涸,鱼溃鸟散。
而杜亭云也在那场战争中被妖气浸染,导致双腿尽废。
据说他是被镜月阁掌门天渺真人在回门派的路上瞧见,被看中资质,才被救下,成为首席弟子。
杜亭云身为首席弟子,门门都由掌门亲自教导,除了每个季度一周的大课会露面外,基本闭关,若闭关时间长,大课也不参加。
杜亭云要坐轮椅来,为了不妨碍他人视线,便坐在大堂的最后一排。
而他的位置,正巧与青圭这个无人理会的边缘人并列。
时间一长,青圭也会主动单方面与杜亭云攀谈。
杜亭云此人矜傲却又温和,免不得要惜字如金的敷衍几句,青圭便自以为与杜亭云算是熟络。
今日,青圭站在组我诶上东张西望,一瞧见杜亭云就面染红光:“师兄!你可算来了!”
几名走在前方的弟子们回头行礼:“师兄好。”
杜亭云温温点头,他驱轮椅到座位边上,用灵力让自己稳当落座。
向来干净的桌上,今日竟摆了一束盛然的梨花,花香扑鼻。
杜亭云:……
“这是?”
青圭嘻嘻一笑:“是给你的惊喜。”
他悄声提示说:“我昨夜在山脚下,遇到个来寻你的小姑娘!”
一股不祥的预感漫上杜亭云的心头。
花束中间还放了张纸。
他从容地捻起那张纸。
青圭的双眸里迸发的光像两颗闪耀的灯球。
前排的某些弟子听见声音,都偷偷往这处瞟。
杜亭云迟疑了很久,才翻开那张纸条。
【杜仙长,今夜山脚的梨花格外的迷人,可当我想象你站在梨花树下,它便黯然失色。
啊,原来,你才是最迷人的。
等你来见我(蛇蛇落泪)。】
杜亭云:……………………
第6章 第6章
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杜亭云愣了足足半分钟,才勉强把纸阖上,假装无事发生。
他把花放到青圭桌上,耳根蔓延出来的可疑红浸染了脖子,面上仍是一派从容:“青圭师弟,你找错人了。”
青圭:“不可能,师兄你看这个!”
他掏出一张白布,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寻找走失有缘人——杜亭云。
上面言简意赅写着她与杜亭云有幸相识相知,一同经历过何等风雨,互相拯救的事儿。如今她一腔深情,不远万里,翻越千山万水,甚至跨越时空来寻他,只为给他一个家。
写得可歌可泣,令人动容。
下面还写了杜亭云的个人信息,以证明她所言非假。
青圭小声念叨:“师兄!你看,一身蓝衫,镜月阁掌门座下首席弟子,姓杜字寻安名亭云……这不点名道姓说的就是你吗!
你不知道,昨日夜里,若非我路过山脚救她,她便要淋一晚上雨,还要被人欺辱去。”
杜亭云面色泠然:“你放了她。”
“是啊师兄,她被人绑在树上呢,还好有我路见不平。你若不承认,那你可真就无情无义。我倒是没想到师兄你是这样的人,莫非你表面温润体面,实则是个负心汉?”
杜亭云嘴角一沉:负、心、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