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屋内,姬暮云坐在木凳上,任由蓝絮衣重新换药。
“不愧我厚着脸皮问我娘要的上好疗伤药,你这伤好得可真是快。”蓝絮衣面上带着喜色,手上动作轻柔。
姬暮云抬起眼来,注视着蓝絮衣的一举一动,“我有时候在怀疑,到底是你在保护我,还是我在保护你。”
自来了岁月开始,蓝絮衣真是为他操碎了心。
相比起来,姬暮云对蓝絮衣冷言冷语,也就最近才对他有些好脸色。
蓝絮衣却不在意这些,打趣道:“毕竟我们有个一年之约,你要是死了,可就没人保护我了。”
胳膊上的伤已经没流血了,重新换了药用细布缠了几圈,看起来也不影响他做事。
姬暮云移开目光,询问道:“我什么时候能运动?”
蓝絮衣瞟了他一眼,“等胳膊上的伤完全结疤,你要是实在无聊,就见见外面那两人,听听他们想说什么。”
“顾怀无非就是问我为何支开他,至于姬岁聿……”姬暮云面色冷然,“他在江天阔那里学得怎么样?”
蓝絮衣直起身子,边洗手边说:“听江天阔的意思,姬岁聿太过于要强,太急功近利,想一步登天。”
习武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可不是一下子就能学会的。
姬岁聿本身就有伤,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有时候江天阔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深沉的怨念,姬岁聿不要命一样的习武,常常望着上京的方向,双眼狠厉又阴沉。
姬暮云穿上衣服,慢条斯理系着腰带,“他心里有恨,极端也很正常。”
像姬岁聿这样的人,经历那么多的变故,不可能还和从前一样。
蓝絮衣点头,无比赞同他的话,“要见他们两人吗?给你找些事情做。”
姬暮云嗯了一声,“见吧,看他们想要说什么?又想做什么?”
只有这样,才能决定,到底要不要留着他们。
蓝絮衣走到门边,伸手拉开了木门。
木门嘎吱一声,蓝絮衣看向院中的三人,对萧青烈吩咐道:“你去叫人做些清淡的吃食来。”
萧青烈看了一眼门内自家主子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顾怀和姬岁聿一起看来,蓝絮衣斜靠在门边,神色淡淡,“你们两个进来吧,一大早扰人清梦。”
姬岁聿端着托盘,率先朝门内走来,而顾怀则是吐出一口浊气,才迈动步伐跟在姬岁聿身后。
姬暮云低头,拿着一块布擦着剑,连分眼神都没给两人。
姬岁聿放下托盘,站在一旁有些无措,“哥,我听说你又受伤了,严重吗?”
姬暮云动作未停,“不严重,轻伤而已。”
等顾怀进了屋,蓝絮衣关上房门,走到一旁自己看起了书来,一双耳朵却在听着动静。
“主子。”顾怀沉声喊道。一双眼眸直直看向姬暮云,紧抿着唇。
姬暮云停下动作,抬手把剑和布一起放在桌上,面向两人,“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要说?”
姬岁聿刚把托盘放下,他紧了紧手,这段时间他一直跟着江天阔习武。
他原是世家公子,从未习过武,一时太过于急切。
身上酸痛无比,而手上也结了一层茧。
姬岁聿垂落眼睑,嘴唇蠕动几下,开口道:“哥,我向我那天跟你说的话,来道个歉。是我一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说出那种话来,伤了哥的心。”
姬暮云偏头,目光清越如山,“姬岁聿,你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情,都不会伤到我。”
姬岁聿忍不住眼眶一红,嗓音发紧,“哥,你不要我了吗?”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姬暮云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亲人。
如果他哥不要他了,他又该何去何从?
姬暮云冷静又清晰的说出事实来,“姬岁聿,在我决定报仇的时候起,我就什么都不在意了。”
这是A-01为死去的姬暮云说的话,姬暮云已经死了,世界上在无姬暮云这个人。
有的,只不过是披着一个人皮而活着的冷冰冰物件而已。
他不通情感,也没有人类的七情六欲。
姬岁聿张了张嘴,问出了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个问题,“哥,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你和从前,完全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一种违和感,一种割裂感,一直在心里嬴荡着。
在姬家落难以后,第一次见姬暮云时,他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而姬岁聿问的话,不光是姬岁聿想知道,就连蓝絮衣和顾怀也想知道。
蓝絮衣和顾怀从前没有见过姬暮云本人,但他们也有听说过姬家大公子的名声。
姬暮云抬起眼睑,如同琥珀般漂亮的浅棕色眸子里,全然是一副陌生又冰冷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