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许多人就有心留意着高台的情形,突然听见这些消息更是坐不住了。
送位公主和亲,南朝不但会退兵,还会给永朝上十年贡,这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啊。
这消息不胫而走,传到了座下每位有品阶的官员耳朵里,众人也不顾皇帝在场,窸窸窣窣的争论起来。
“什么?和亲便停战?怎么没听陛下说过?”满席大臣仿佛化身大街上讨价还价的婆婆婶婶,争相询问第一手的消息。
有老臣看不下去,一缕胡须,“容昭公主毕竟是陛下的独女,怎能远嫁啊?”
“什么不能?城都都要被破了,嫡公主不能舍身为民,怎能担得起百姓拥戴?”立马就有不服气的顶回去,似乎公主是个放在市场上的摆件,装扮装扮就能卖个好价钱。
也有人质疑,“那要是南朝出尔反尔呢?”
底下有一小部分人点头,认为南朝王子与公主素不相识,凭什么肯做出这些让步?无非是想打攻心之战,让守城的人放松警惕罢了。
“不过是小小女子,牺牲一个又何妨?”此话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更有甚者当场说出狂悖之论,“若是以一个女子换回十年的和平,有何不可?别说一个,再送几个又何妨?”
“赵大人说的轻巧,陛下可就这公主,再送?送谁的?赵大人的孙女倒是刚好适龄啊哈哈。”
几人互相调侃,到这里便不再说话了。
“我们几人说这些有何用?还不是要看陛下的意思?”一人出来岔开话题,倒又激起了另一波激昂的情愿。
里面大多是京城里的世家大族,自然不愿百年基业毁于战火,此刻语气中竟带着逼迫的意思。
“公主马上就及笄了,这些事公主自己做主也是可行的。”
“公主到底愿不愿意去?可就眼睁睁看着万家百姓失去男丁?”
又有人跳出来嚷嚷,“什么愿不愿意?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妇人家的哪懂这些?”
国家危亡之际,他们似乎敞开了话头,也不论场合,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能互相吵起来。
清妩面无表情的望着台下的“盛况”,身形依旧带着不可侵犯的高傲。
男子早就料到了这副情况,他说这话的原意,是想看看公主这般天家贵女一朝被随意贬谈的窘态,却没想到她眼神坚毅又漠然,丝毫没有受到此事的影响,甚至还端起酒盏,矮身与皇帝碰杯。
“公主是什么意思,倒是说句话啊?”
底下的人说归说,抬起视线与清妩对视时,眼巴巴的盯着她的红唇,盼着能听到想要的答案。
在清妩放下杯盏的那一刻,男子却突然仰面大笑起来。
“公主脸皮薄,祁某与永朝陛下宴后商量此事便可,多谢大人们费心替祁某劝公主了。”
他说话时,四下静的落针可闻,语气里摆着恍然的明嘲暗讽,满座朝臣空提杯盏,却都不敢反驳他。
清妩把着一切都看在眼里,唇边勾着笑,眼神却没个焦点,深深的凝视男子几秒,便转身离开了席面。
“朕也乏了,爱卿们自请尽兴。”皇帝扶起小太监的手臂,甩袖而去。
男子直身而立,欣长的身影拉的笔直,给人一股不怒而威的压迫感,他望着清妩离去的地方思索了一会,身旁那位唤作老九的武侍人影一晃,追上那抹靓影。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公主府内, 清松园。
安乞透开一条门缝,确定外面没有偷墙角的人,才把刚得到的消息说给裴慕辞听。
“云听想来见公子一面。”
“他被派去哪当差了?”
含月那日求清妩的时候裴慕辞也在场, 所以对这个事情并不吃惊。
“公主把人留在身边伺候了。”安乞皱起眉,“公子, 那这样的话就没人呆在忠议殿留意皇帝的动静了。”
“宫里不用管了, 所有人撤回去跟大营一起。”裴慕辞把视线从手中的书册上移开, 定在一处。
就算没有他在后面推波助澜, 皇帝降城也是迟早的事。
只不过鹬蚌还没有争出结果的时候,他这个渔翁是断断不会在明面上出手的。
角落里的橱箱上放着几包.皮纸包住的药材, 是杜矜方才送过来的, 据他所说可以暂时压制他体内的毒素,但不能完全清理。
他只留了纸条写明了用量和忌口,两人并未见面。
想必他也是受了清妩的叮嘱, 不情不愿的送来这东西的吧。
安乞见裴慕辞又把主意打到这些药身上, 急急劝道:“若公子出了意外,京城里的布置该怎么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