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见君天瑶在清醒时哭过。
想来是委屈极了,才在他面前哭了出来。
他伸出手去擦那眼泪,可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心莫名的有些疼。
君天瑶避开他的手,擦了擦眼泪,接过碗,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地喝了起来。
没过多会儿手就因承受不住重量而不断颤抖,但他还是强忍着喝完了一碗粥。
然后他看向莫衍,“我可以的。”
莫衍一时没反应过来,又听得他说,“我的手脚真的可以使用了,虽然不比常人,但再练习练习总会习惯的。”
“干活是没有问题的。”
末了,他又补充道。
此时他眼里已经没有泪水了,一片清冽,只剩眼尾还红红的。
原来他说的是这事儿,莫衍鼻头一酸,转身朝门外走去,说道:“我答应你。”
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想是那人的手再也承受不住碗的重量,只得任碗滚落在地破碎……
莫衍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然后快步走出了屋子。
从门口到凉亭仅仅十几步的路而已,他觉得自己耗尽了力气。
他脱力地坐到凳子上,抬头看着凉亭的顶部。
密室里明明没有风为何脸上会凉凉的。
他伸手朝脸上摸去,一片湿凉之意。
第19章 回忆4
他看着密室里的一花一木,心中百感交集。
半年了,这里的每一处都有他们huanhao过的痕迹。
也许该说,是他强迫君天瑶与他huanhao的痕迹。
这其中有几分报复几分欲念,他也不敢深究。
他想起初次强迫君天瑶时,是在偃月谷……
今年初夏,也就是大战前夕,君天瑶谷内事物缠身,来莫衍别院的次数明显变少了,每次来匆匆待一个时辰便又离开了。
再后来将近仲夏之时,君天瑶似乎又闲了些。
每次来能花小半天时间陪他,怕他无聊,还给他讲一些江湖上的趣事。
每次讲故事时,都非要将他抱在怀里并用下巴抵着他的头才行,生怕一放手人就消失了一样。
莫衍拗不过他,便也由得他去了。
这样的日子大概持续了半个月之久,莫衍能感觉到君天瑶越来越不安。
到后来每次讲故事的时候都将他勒得生疼,似是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到一点点安心。
这天君天瑶用完晚饭,想到别院看莫衍一眼便去备战。
一个月前武林盟给偃月谷下了战书,时间就定在今日戌时。
本来君天瑶是不把武林盟放在眼里的,毕竟偃月谷高手云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两败俱伤。
但半个月前他得到密报:退出江湖已久的莫鸿涛夫妇回了千鹤山庄。
莫鸿涛是莫衍的父亲,此次回来多半是为了攻打偃月谷的事情,他武功究竟有多高,江湖上无人知晓,只因为他与人过招从来不用全力就能取胜。
这意味着君天瑶要去对付深不可测的莫鸿涛,而他的左右座主要对付武林盟主及莫殷。
偃月谷所有人的作战难度都比原先定的提高了不止一个级,他实在不知道会有几分胜算。
左座主“花骨儿”曾劝他出去避避风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但君天瑶何曾不战而降过?更何况是临阵脱逃这种事情,他是不屑于这么做的。
即便是死也要站着死。
“胜,则名满天下宴宾客;败,则横刀陈骨会阎王。”
这是君天瑶告诉花骨儿的答案。他看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峰一字一顿地说出这话。
目光熠熠,神色张狂,仿佛这场战局中所有人的生死均由他主宰一般。
后来,他转过身看着花骨儿笑了起来,纯粹而不带任何杂质的笑。
仿佛刚刚那个目空一切的人从来没有存在过。
雪白的牙齿在唇后若隐若现,阳光透过树梢在他弯弯的眉梢与微眯的眼角间来回晃动,迷煞了人眼。
花骨儿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笑容。
似是有豪情万丈百毒不侵,又似蜜骨柔情一碰即碎。
她突然想伸开双臂拥抱眼前这个似乎稍纵即逝的人,但又怕惊扰打散了他。
花骨儿觉得,那一刻的君天瑶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纯粹的人。
君天瑶踱步到别院外不远处时,看见莫衍一袭红衣正在院内舞剑。
他被封了内力,虽然招式还记得,但力气不济,没多久便支撑不住,一个不稳,剑便掉在了地上。
君天瑶正想过去看看他有没有受伤,就听得一声叹息,只见他捡起掉在地上的剑,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君天瑶忽然心头一痛,想起初见他时,他一袭红衣在梅花树下与雪共舞的情景。
不知怎的,生出了即便是胜了也要还他自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