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杀了他。”寇已说。
迟影心脏被抓紧了,呼吸开始急促。
“但我没有,因为不甘心。我还有妹妹,不能只留她一个人。”寇已水墨般的黑眸盯着迟影,手掌拢在他精致的下巴上,指腹轻轻地蹭,声音温柔,“所以我报了警,最开始见你的时候,是我爸和我妹被抓进戒毒所的时候。”
迟影知道这不是结局,因为徐明说的是寇已做了牢。
所以还是——
“出来以后,他当然没有改,他趁着晚上把寇茗絮抱走,我发现的时候寇茗絮已经转交了人贩子手里。他把我妹妹卖了,换了一包白粉。”
寇已突然低下头,下巴抵在迟影肩上,以近乎依赖的姿势开始沉默。
迟影只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了,全身心都寄在寇已身上,跟着他的所有情绪。
当寇已开心的时候,迟影更加开心。
当寇已难过的时候,迟影比他更加难过。
这些明明是他从未体验过的,甚至他不清楚“倒在地上抽搐”是什么画面,但这些都不妨碍他的难过。
比当初离开家时要难过,比徒弟背叛要难过,是让人呼吸困难大脑发麻的难过……
一瞬间迟影好像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已哥那么没有安全感,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的恐惧他会离开,为什么不敢主动踏出下一步……
寇已承受的远不止这一件事。
它像永远甩不掉阴霾,纵使始作俑者已经消失,这件事也会跟着寇已长大。每当认识一个新人的时候,悬在脖前的刀就开始铮铮作响,恐惧对方知道,又恐惧对方不知道。
所以寇已只能活在圈内,伪装成漠然地看着世界,不敢踏出半步。
但……也没关系。
因为迟影可以踏进来。
迟影转身抱住了他,感受到怀中人的瞬间僵硬,心脏跟被醋泡过似的,酸胀难耐。
已哥说这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是不是从在一起开始,他脖上始终有把锋利的刀在悬着?他明明可以什么都不说,迟影不会去追究和过问,可他偏偏近乎残忍的剥开真相,将那些不堪展露在自己面前。
面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心疼?
迟影闭上眼,压下眼眶的湿润,动作轻柔地亲吻他的脖颈、耳垂、脸颊,温柔地哄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饱受困苦的寇已,是他最最珍爱的心肝儿。
是他不允许任何人欺负的心肝宝贝。
他含上寇已的干燥的唇,声音轻得像呢喃:“……影哥疼你。”
第44章 能再来一次么
寇已没想到迟影会是这种反应,怔然的同时,心里莫名地掀起惊涛骇浪,本能把头埋在迟影侧颈,呼吸急促。
类似发病的前兆,但寇已清楚不是,而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情绪。
被人心疼的情绪。
这一切美好的不太现实。
在寇已三十年里,从中旬开始走向下坡,几次陷入黑暗之中。
从里面出来以后他回过一次家,等收拾完行李才发现,属于他的东西竟然连一个背包也装不满。
没有什么衣服,没什么值得带走的东西,他背包里只有证件和几张纸钱,最占地方的东西只剩一个——
积满灰尘的粉红兔子。
粉红兔子身上积满厚厚一层灰,灰头土脸,身体蜷缩在房间角落。
那一瞬间寇已心中的产生从未有过的情绪,仿佛从兔子上看到了自己。
被压抑已久的情绪滋生,他疯狂想念迟影。
而那时的迟影已经离开了冰市。
说来好笑,没人知道资产上亿的寇总,创业的原因是一个人。
甚至只有一面之缘,甚至对方根本忘记了他是谁。
说愚蠢也好,说可笑也罢,总之寇已带着家里仅剩无几的事业,从北上到了南下,开始从零学习。
最初时间不够用,他曾有连续一周工作的记录,平均一天睡眠时间不超过三小时。
要说忙到连睡觉都没有,倒也不是,只是他习惯把工作挤在一起,空出完整的一天。
得知此事的霍达评价是“他妈你有够疯的”。
确实疯。
因为空出的那一天,他会特意剃掉胡茬,换上新衣服,干干净净的前往一所大学。
他不记得重复这种生活多少次。
每到累到极限的时候,别人的休息方式是睡一觉,他的方式是见迟影。
他的存在仿佛就为了见到迟影的一刹那。
荒诞的、海市蜃楼的美好。
寇已手臂圈在迟影身上,隔着薄衣,轻抚迟影劲瘦且有力的腰腹。
迟影身体绷紧,呼吸刚有些快,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影影,我没杀他,你信么?”
一时间迟影不知道该注意哪里,别扭的称呼在耳边回响,腰上的手不老实地乱动,偏偏寇已说的话严肃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