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很平常，仿佛在她面前和她对话的是一个普通正常的人。
黑影安静了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林白仔细听，这才隐隐约约听了个大概。
她应该很久没有开口说话过了，语气滞涩，但是仍然是帝国流行的官方语言，不难听懂。
“你...知道...我是谁...？”
小姑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林白摇摇头，一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黑影剧烈抖动，极快地向后躲了躲，没有碰到林白的身体。退出很远的距离，等发现林白并没有其他动作后，又晃悠悠地挪了过来。
林白失笑，一手捞起乖巧舔尾巴的小狼，对黑影温和开口：“嗯，从我第一次进入这个精神世界我就知道你是谁了。”
当初在帝国皇宫里的时候，她刚刚二次分化，身体出现异常，面对女皇的时候精神力突然失控，第一次进入她的精神世界。
也就是这里，相同的景象，相同的四溢开来的精神丝。
林白抬头看向黑影，语气自然，“你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吧。”话里带着疑问的意思，林白说起来却尤为笃定。
黑影猛地聚集又逸散，从中间缓缓留出一块空隙，一个半透明的人影从里面探出脑袋。
眼中惊讶一闪而过，林白垂下眼皮遮住眸中深思。
她的长相和她几乎一样，简直是幼年版的她。
黑影里面发出沉闷的声音，没有任何这个年纪该有的清脆，“我是001，这具身体的倒数第二任主人。”
......林白拳头握紧，指甲嵌入肉里的疼痛尤为明显。
果真，是她猜想里最坏的那一个。
这具身体本来就是实验体，至于操控身体的人是谁，并不由她们说了算。林白抬眸，高声询问：“拯救者联盟进行的这项实验吗？”
人体改造，在她这里几乎和拯救者联盟划上了等号。
“啊，原来是叫‘拯救者’啊。”小女孩歪了歪头，澄澈的黑眸一派无辜，声音沙哑如同步入暮年的老人。
林白敏锐地察觉到小女孩对这个组织的恶意，不是完全负面的情绪，还掺杂着一点惋惜和痛恨。
她皱皱眉，不想在上面继续纠缠，拯救者联盟的事情她会去查清楚。“你叫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林白原身的上一位主人透明的灵魂漂浮在半空中，身下是漆黑的精神力。
这并不是林白自己的精神力，她无法调动这些。所以，只能是眼前这个小女孩的精神力了。
黑影在空中悬浮，女孩颇为谨慎胆怯地躲在黑雾的包裹中，林白莫名从里面读取到一丝丝解脱和释然。
“完成最后一个任务，我就可以真正离开了。”
小姑娘不过五六岁的模样，像初遇林乌时那般大，和林白如出一辙的容貌却是一片死寂和孤单。她伸手摸了摸温柔环绕她的精神丝，充满安抚的意味。
“最后一个任务？”
林白问出声，有些疑惑。她应该躲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很久了，无法出去，也没有人进来，还会有谁会给她下达什么任务？
没等她问出声，磅礴的清澈的精神力从她身上爆发出来。
干净、清冽、又带有那么一丝毁灭的意味。
林白脸色一变，迅速向后跳开，正准备释放出精神力与之对抗，却惊异地发现从小女孩身上喷涌而出的漆黑精神力并没有想要伤害她的意思。
精神力环绕住林白，一点点围着她打转，而后缓缓地进入林白体内。
漆黑得近乎纯澈的精神力一股又一股接连不断的汇入体内，和林白自己拥有的精神力相融合。而她，完全被那股力量束缚住，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这是......
林白猛地抬起头，黑眸锐利，一眨不眨地看向坠落到地上的小女孩。
她的脸色苍白，随着林白吸纳的精神力越多，她的脸色越差。
“你在做什么？停下——”林白想叫住她的名字，蓦的发现“001”这三个数字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没有姓名，只有编号，就连一直附着的身体都不是她的。
莫大的悲哀从心底升起，林白在这一刻完全和对方共情，好像这具身体里有无数个孩子都在一起发出悲鸣。
小女孩弯唇笑了笑，天真无邪的模样。林白第一次看到自己这张脸上出现如此干净清澈的笑容，挣了挣身子却完全摆脱不了控制，她想跟着笑一下，却怎么也扯不出笑容。
“林...白...”001学着其他人称呼林白的语气，苍白透明的嘴唇上下开合，“祝你好运。”
她应该感谢林白的，发现她的存在也没有把她驱逐出去，反而带着她看了那么多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