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潮哥这人看着随和,其实很挑剔,而面前这位刚哭过的同学有点微胖,头发杂乱不修边幅,眼下挂着两个挺重的黑眼圈,也不知道他最近吃了什麽上火的,鼻子上还长了一颗大大的痘痘。
也不能说他丑,毕竟那一身雪白的皮肤摆在那里,但放在以表演艺术等为主专业的大学内,这个小胖子完全是平平无奇。
像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头,没有半点出彩的地方。
说不准他就是被潮哥毒舌哭的。
宋予潮看着面前人那颗生在右上眼睑的殷红小痣,“同学,我是宋予潮,大三影制管理系的,你叫什麽名字?”
唐执注意到季全志打量的目光,下意识垂下眼睛慌忙收拾东西,“我下午还有课,先回去了,位置你们坐吧。”
季全志瞠目结舌地看着唐执的背影,“今天周六压根不用上课,他居然为了拒绝你找这种离谱借口。潮哥,你魅力失效了,难得啊难得。”
紧接着又笑出鹅叫,“潮哥,我能把小胖子的事发朋友圈麽?让大夥儿开开眼。”
“叫谁小胖子呢,你当小学鸡的时候花名没起过瘾,现在想再当一次?”宋予潮目光移到桌面上,那里放了一支白色的触屏笔。
季全志:“......”潮哥,你喊我季大痣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
唐执一口气从图书馆跑到宿舍楼下,心跳随着奔跑剧烈鼓动,一下下敲击着胸腔。
血流奔流,心如擂鼓,活着的感觉是那麽的清晰。
这不像是梦。
“咱们学校哪里都好,就是不给外卖人员进来,我就想吃个顺记螺蛳粉而已,都得去门口拿,可人家店就在门口。我不如干脆就在店里吃,还能省两块钱的配送费呢。”
“出来走走怎麽了,懒不死你这个宅男。”
两个男生趿拉着拖鞋,勾肩搭背地走出宿舍门。越过唐执时,有风吹过,掀起其中一人带着拉链扣的风衣一角,恰好打在唐执的手上。
金属的链扣有重量,猛地打在手背上很疼。
唐执瞳仁微微收紧。
顺记螺蛳粉,港海电影学院的南门好像是有这麽一家店铺。他记得店铺是他大三上学期时开的,生意一直很火爆,直到第二年他毕业前夕,忽然被曝出这家店一直在用地沟油。
尘封的记忆在颤动,一同颤动的还有那颗心。
难道不是梦?
难道......
“阿执,你杵这里做啥呢?给舍管阿姨看门啊?”一条结实的胳膊从后方绕过来,直接来了记锁喉。
唐执下意识扭头,看见一张放大的俊脸,剑眉星目,很是俊朗,只是他右边眉峰天生有断痕,平添几分凶气。
这张俊脸尚且年轻,还有几分青涩,属于数年后还愿意和他当兄弟的好友。
“封筑,咱们今年是大四对吧?”唐执一瞬不瞬地看着好友。
封筑一本正经,“不是。”
唐执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刚张口就听对方继续说:“今年不是大四,今年是解放前夕,过完这个学期,我他妈就自由了哈哈!”
唐执怔住,一时间呆呆的。
封筑晃了晃人,语气有些试探:“阿执,你昨天和我说今天回家一趟,现在都快下午了,这是不回去了?要是不回去的话,咱们晚上到校外吃饭怎麽样,食堂我都吃腻了。”
唐执却低声喃喃道:“真的是大四啊,怎麽就不能早两年回来呢,不,早一年半都好......”
大三上学期,他父亲追着他母亲上了同一架飞机,只是这架飞往国外的飞机最后坠毁在太平洋里。
机组全员无人生还。
那年他一下子失去了双亲,天塌了的感觉不过如此,他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身体受情绪影响也随之出现了问题。
可能是人永远想要抓住在黑暗里出现的光,萧亦淮就在那时候再次出现。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
他喜欢萧亦淮就那样喜欢了一辈子。
“阿执,你在念叨什麽?话说你这周末到底回不回去,给个话呗。”封筑揽着唐执晃了晃。
唐执把背包塞封筑怀里,“要回的,我好久没见奶奶了,我得回去看看她。麻烦你帮我把背包拿回宿舍,我就不上去了。”
“你上周不是才回过家吗?”封筑疑惑,转而又释怀,“行吧,你回去好好陪陪她老人家,她见到你肯定很开心,替我向她问好。”
他是知道的,自从唐执爸妈空难以后,他家里就剩他奶奶一个。上个月听唐执说他奶奶生了病,好像还做了个手术,那段时间唐执很焦虑,人也被折腾不轻,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天知道,原本他可是他们古典舞系外形最出色的男舞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