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受了凌迟之刑。
怎么会被折腾到这样的地步……
然而喜堂里的榉木人偶无知无觉,最前面的司仪更是对这对“新婚夫妻”的狼狈样子视若未见,咧着红艳艳的嘴唇喊——
“一拜天地。”
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在重演。
只是因为缺少了独白音的解说,两人倒是不需要再接吻,榉木人偶也只是在按照程序走流程,很快眼前一花,两人又重新来到了乡下的田野。只是这回头顶不是静谧的夜空,星子淡去,变成布满血丝的眼球,堆在翻滚出灰雾的模糊天空里。
虽然这样的情形很诡异,但应止玥没有多关注,她径直绕开地面上翻着肚子的蟾蜍,伸手把陆雪殊的袖子往上卷了两圈,语气不明:“解释一下?”
过了这么长时间,这些细碎的伤口竟然还没有止血的迹象,渗出的血缓慢地从伤口边缘往下坠落。
陆雪殊却没看她,唇瓣乌白,皱着眉看向她后面:“有人来了。”
——踏、踏、踏。
村民驼着腰走路时,木偶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昌十四童年回忆中的村民也都变成了榉木人偶,嘴角僵硬地上咧,伸出手和她打招呼:“哟,这不是昌御史家的十四小姐吗……”
阴潮木头的湿气袭过来,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可应止玥头也没回,直接将衣摆撕下来一段,因为被水浸润,即使是一小块布料也很有重量。
“啪”一声,湿透的布料糊在村民的脸上,缺少润滑的木偶关节应声而碎,欲上前掐住她脖子的手一顿,顺间化成齑粉。
应止玥神色淡淡,看上去心情很平静,只有了解她的人才会知道她这时已经动了怒。
在之前和于昌氏的博弈中,虽说应止玥身上的护身物基本都被摧毁了个干净,可是对方也没吃到好处,反而受到了不小的反噬,不然独白音也不会突然消失。
应止玥手上动作不停,指尖微施了力,属于五刑玉的乳白色魂气逸散到陆雪殊的伤口处,终于止住了血。
可是,看到他皮肤上已经渗出属于厉鬼的死气,伤口边缘也肿了一圈时,应止玥忍不住后怕,假如她刚才与鬼域主人的幻境再晚一刻破,他的伤势是不是就无法回寰了?
想到这里,应止玥也不管幻境中榉木人偶循环来去的动作和话语,转而冷冰冰看向陆雪殊:“怪不得你不怕我杀你,你自己就能把自己折腾死。”
“可我允许你死了吗?”
其实在之前的幻境中,假扮成陆雪殊的人说的话中,有一句其实是非常准确的,那就是从应止玥嘴里讲出来的话并不总是很动听,而且愈是和她亲近的人,越是会受到这种言辞的攻击。
“我不会死的。”然而,陆雪殊不但不动怒,还悠然自得地弯了下唇,“没想到,原来姑姑这么关心我。”
这里的幻境是凝滞的,空气也不流通,于是因着两人靠得很近,他衣衫间特有的雨叶凛冽气味也留存在这里,因着夹杂了淡淡的血腥味,反而透出种靡丽感。
应止玥:“……”
即便是应止玥自己也承认过,她绝不是什么好人。自然,要说刻意去做坏事倒也谈不上,只是因着能让她牵挂的事情过少,所以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并不在意。
她是天生的大小姐,脸有多美,性格就有多劣质。
之前,连枝曾经问过应止玥,假如冒乐穿到她身上后,没有讨好姨娘渣爹,也好好打理母亲的嫁妆,甚至连这个身体主人的东西也好好保护的话,是不是两人不至于会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不存在这种假设。”应止玥那时候回答她,手臂上缠着的钏镯是錾刻花纹,几百年也找不到一个的腕饰被她套娃似的圈在指尖,金环磕碰时会发出“叮当”的鸣翠响声。可这样令人心驰神往的神物,她摩挲了几下就丢到一旁,漫不经心地笑一下,又增补了答案,“不过若真是这样,那我就把这身体送给她,毕竟我死了也很美嘛。”
连枝张大嘴巴,讷讷半晌,竟然都有点讲不出话。
总之,大小姐做事全凭心情,是非常难搞的性格,脾气再温和的人也会被她性格里的尖锐成分刺伤。
更何况,陆雪殊也不算什么好性子的人。
应止玥有的时候自己也纳闷,他是怎么受得了自己的呢?
她不算天生多疑的性格,可也不愿相信没有来由的好意。可就算陆雪殊有所图谋,又能从她这么一个连皮囊都夺不回的生魂手里拿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