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她一边避开慢慢爬动的木偶,一边仔细地看向屏风上的画,想要找出一些破绽。
画作中,扇着团扇的仕女慵懒依旧,罩着摇椅的古木葱翠。宅子外将军打马而过,祖母携着幼童去买风车,卖吃食的小贩满脸堆笑,将甜糕递给出来采买的侍女……
应止玥快速地浏览,同时,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脚边的木偶爬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好几次都差点碰到她的脚尖。
应止玥欲避开木偶,然而位置本就不大,随着血红色的地毯在逐渐向外蔓延,她的活动空间也越来越小。
团扇,摇椅,古木,骏马,风车,小贩,甜糕……
没有任何不对劲。
应止玥的额头已经沁出薄汗,顺着眉梢往下滑落,隐约要刺痛她的眼睛。然而此时她没时间去擦拭,只能抿着唇重新看过去——
等等,甜糕?
应止玥点了下仕女图中伸手接铜钱的小贩,迅速调转视线,重新望向最开始吃着甜糕的仕女。
然而,仕女手中的甜糕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地面上散落着几点看不清的糕点屑。
“美人姐姐来陪我玩啊。”
“美人姐姐来陪我玩啊。”
“美人姐姐来陪我玩啊。”
“姐姐……”
她重新看向半躺着的仕女,果不其然,那仕女都快因为焦急把脸给拧变了形,涂得红艳艳的嘴巴上还沾着甜糕的红豆沙,此时正一个劲地叫着“姐姐”,就差把扇子扇出来屏风。
应止玥不敢置信道:“连枝?”
她不是被朱朱打昏后,直接用法器关起来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仕女图里的连枝眼睛一亮,赶紧抹掉嘴边的点心屑,快委屈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刚才还要出去找表姐,忽然就昏了过去,再一睁眼,一下子就到这里了。朱朱也不在就算了,结果这红豆甜糕还没加糖,差点没给我苦掉牙!差评!必须差评!”
应止玥:“……”该说什么,直到现在连枝都没发现把自己打昏的人是朱朱,真不愧是点心脑袋?
也是到这时候,连枝才发现外面的不对劲,她想把脑袋探出去,可是身体只能在仕女图中来回地扭,“姐姐,你那里怎么全是山楂肉颜色的东西?还安全吗?天啊,那个丑木偶要抓你的脚!”
不用连枝说,应止玥已经一闪身避开,腰弯折成一个柔韧的弧度,月下拱桥一般。
虽然看到连枝算是好事,但很显然,屏风并不是鬼域的破绽,而只是因为关着连枝,才没有跟着房间里其他的陈设一起变形。
烛台上的光并不亮,也没有风,却在忽明忽暗地闪烁。
之前应止玥的感觉并没有错,这木偶的动作确实越来越快,而且随着蜡烛光忽闪一次,它就会爬起来一点,现在只剩下膝盖以下的地方还弯着。怕是不用再过几次,它就会彻底站起来,那时候她想躲也没有办法了。
有一次,房间刚从灰暗中蒙蒙亮过来,应止玥正对上木偶圆溜溜的眼,只差一点就会和它贴上脸!
她已经能感受到榉木冰凉的寒意,血腥味欺进,她赶忙一个旋身。
可应止玥虽然动作轻盈,却无可避免地越发靠向屏风。原本她还暗自庆幸,觉得走向屏风的路极为容易,现在看来,则是这地上的木偶有意为之,就是把她向屏风边逼!
屏风上挂着的嫁衣鲜红夺目,珠宝华耀,蜡烛暖黄色的光折射在上面,随着绸缎的流动而变得更有吸引力。
“你……你是谁?”朱朱暗哑的喘气声遥遥传来,应止玥抽空顺着声去看,并没有见到红色嫁衣木偶的人影。而那影影绰绰的声音更像是陷在夹层里,不规则地折叠在嫁衣的褶皱里。
声音也像是浸着血了。
木偶不会管应止玥的想法,大大的眼瞳被诡谲和邪恶浸满,血泪滴落在面颊上,趁着对方难得失神的瞬间,更是不会错过机会,诡异的唇角高高翘着,手臂急速一捞:“嘻嘻嘻嘻……我抓到美人——咦?”
应止玥虽然身娇体懒,但胜在常年坐卧在各式各样的软榻长椅上,早已经娴熟掌握了用各种古怪的姿势看书的无用技能。当下,她却正是凭着多年歪躺着看闲书的经验,以一个鬼都难以想象的奇妙角度,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木偶猛然抓出的手臂。
应止玥咬住了唇。
看来,这术法的主人并不留情,抓住了连枝,现在更是要对自己和朱朱下手。
因为本来就已经不是人了,被杀反而不是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