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寝屋窗户, 洒在他的身上,投下温暖的金色光斑。
确如他所说, 那一道浅浅的伤口已经结痂,可除此以外,还有纵横交错的数条狰狞疤痕,映在他光洁的皮肤更显突兀。
应止玥触上去,慢慢地抚过凹凸不平的痕迹,又上前一步,轻轻地环抱住他。
他袖间仍萦着些许辛涩的药香,不算苦,很好闻。
但大小姐却莫名其妙想落泪,“你傻不傻啊?”
陆雪殊吻过她细小的发旋,海风拂过,两人的衣袂交叠如云霭,他笑着道:“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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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帆鼓风,船身稳稳地在海面上滑行。
甲板上,无边无际的碧海延伸至眼前,波光粼粼。
梨木桌上,一只灰黑色的葫芦散发着勾人食欲的香气,鸡肉、蘑菇和鲜蔬被放入刮去内瓤的葫芦中,汤汁浓稠味美。
旁边还有些其他的烩菜和炖汤,并着一道能拉丝的桂花糯米藕,在现在这种僵尸遍地的乱世中,一道道充满香气的菜肴自然让人感到愉悦无比。
坐在主位上的皇帝儒雅清俊,哪怕已经年过三十,因为保养得宜,依旧很有魅力。
他刚要笑着招呼应止玥一句,忽然闷哼一声,面上涨出些许潮红,惊疑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于双娣,瞬间闭上嘴,竟是连汗水都不敢擦,含糊地开口:“既然来了就坐吧。”
在“黄公子”的幻境中,应止玥意识到他在于双娣手中是个完全不同的人,但她没流露出任何情绪,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寻了个最远的地方落座。
“你什么时候上的逃生舟?怎么也没告诉我一声。”李夏延拍拍身边的座位,等到应止玥落座后才小声嘀咕一句,“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怎么感觉皇上像于双娣的狗似的?她说什么是什么,比太上皇说话都管用。”
应止玥:“……大概是你想多了。”
比起僵尸缘极好的大小姐,李夏延的逃生之路就要顺利得多,还没有逃几天,就遇到了于双娣。
李夏延的性子直爽,和于双娣一拍即合,两个女人喝了一顿酒,她就轻轻松松地上了船,半点罪都没有受。
她洋洋得意地瞄了眼陆雪殊,自然没错过他身上的伤痕,小声嘀咕:“都让你跟我一起走了,谁让你不听?”
应止玥好笑地摇摇头,要是自己跟着李夏延一起走,恐怕她的路途会变得波折许多。
李夏延在船上吃得好、睡得好,闲着没事就让侍女小冬陪她练拳舞剑,直到小冬白着一张脸去找郎中,得出“姑娘需要多休息,劳逸结合、一张一弛才是正理。”的结论,李夏延才怏怏放弃。
她都快无聊得长蘑菇了!恨不得扒着应止玥,让大小姐把路上遇到的事情都给她讲一遍。
应止玥拣了两三件说给她听,有关陆雪殊的自然是通通省略,直到说起“死而复生”的于隐周以及佳怡大哥,李夏延才猛的一拍巴掌,“这货不就是无根道士吗?”
之前在代城的时候,李夏延为了想再见到连枝表妹一面,也是用尽了各种办法,包括听清音观主的建议,买来了一个“流血四升,但是照旧活蹦乱跳”的无根道士,看看有没有复活连枝的办法。
当然,那个时候清音观主已经做完了实验,确定尸鬼这条路子走不通了。
李夏延悲愤道:“这位无根道士,花了我整整三百个冥珠呢!”
应止玥:“……”
清音观主果然是清音观主,在不面对狸娘的时候,永远是个奸商。哪怕只是一个无根道士,也能做到物尽其用,真正耐用。
李夏延回忆了一会儿,眉头渐渐皱在一起,“不过,可能是因为无根道士缺了个器官,他的脑子也有点毛病。”
“他倒是提起过你。”李夏延那时候还不知道应止玥已经被冒乐夺舍了,对于冒乐的种种行径极为看不惯,能骂三天三夜都不停歇。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每次一骂你,他就笑,阴嗖嗖的,说什么这是你的报应,都是你欠他的。还说虽然他不能人道,但迟早会让你后悔,全都还回来……让我心里都发毛。”
应止玥没什么感觉地点点头。
无根道士,或者说佳怡大哥可能心智有点扭曲。
比如在京郊客栈的晚上,明明是他将那群失了智的饥饿男人召到一起,想要对她和陆雪殊不利。但是在最后,有个伪装成僵尸的人袭来时,也是佳怡大哥出来挡刀,不然那个人也不至于最后那么惊愕,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