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草要除根,虽说是无根道士,大小姐也不能允许他活着走出九宿道观。
虽说僵尸对她这个原女主极为痴迷,但是观中留着的临时驱尸药粉还留有不少, 她在身上洒了两把, 这才不耐烦地往回走。
果不其然, 佳怡大哥佝偻的身体映入眼帘,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淘来一件灰扑扑的紧身衣,正吊着自己要往墙外跑。
应止玥拿出乾坤囊,嫌弃地翻了翻,刚要挑把趁手的剑,目光忽而一顿, 隔着帕子戳了戳他。
抓紧墙根的人瞬间软趴趴地倒下来,脸上还残存着一点看见生还希望的曙光,可惜胸口被一把剑笔直贯穿。
这把剑非常的眼熟。
她呆了一秒, 随即是更大的怒火翻涌上来。
陆!雪!殊!
既然都想到要来解决他了, 怎么也不告诉她一声?
她现在腰和腿都还酸着——就算不酸,大小姐也不会想在自己的身上扑满味道奇怪的药沫, 在僵尸海中穿行,就为了见一眼无根道士的遗容的。
望着道观不远处尸山尸海的场景,应止玥就觉得生无可恋,烦躁地在身上又洒了一点儿细细的药粉,这才捏着鼻子越过几只腥臭的僵尸,踮着脚走进嶙峋的雪林中,沿着之前丢下的石块寻找归路。
寒风呼啸,她的面颊因为严寒而泛起一点儿红晕,大概是冻得厉害了,她甚至还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应止玥警觉地抬起头,目光瞬间落在雪地上,那里有一个狼狈不堪的身影。
陆雪殊的玄英色深衣上已经沾满了雪花和泥土,他的头发凌乱,明明这般俊俏,又给人以脆弱的观感。
也许是因为这样冷的天气里,他额上却滚落下细密的汗珠。
应止玥停下了脚步。
倒不是她要等陆雪殊,而是披风上的玉花扣被旁边的树枝挂住,勾得她走不动路,只得在原地和枯枝奋斗。
好不容易将玉花扣解救出来,她微松一口气,清似凉雨的气息覆盖过来,被搂进一个尚还微微颤抖的怀中。
他声气不稳,仿佛找到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姑姑。”
应止玥没挣扎,只是将头微侧过去,“我的簪子呢?”
“……碎了。”
所以说,陆雪殊是真的很欠骂。
大小姐不用问,看他的样子,都能大概猜测出发生了什么。
真不知道陆雪殊一天都在脑补什么。
应止玥冷笑一声,“向来只有我让你滚,哪里有我走的道理?”
被遏制的怒气复又沿着胸口翻上来,这不止要归属于陆雪殊,也许要追溯到芦亭山的荒唐往事。
她以为自己忘记了,其实并没有。
应止玥本就是记仇自私的大小姐,也许不会记得陆雪殊对她的好,但某人消失前夜对她做出的事,她化成灰都不会忘记。
有关小姝的尘封过去,连同着昨夜新生出来的怒气搅裹在一起,将她微倦的面容都烧灼出一片腾腾艳色。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我早就想骂你了。”
大小姐怒气冲冲地推开陆雪殊,她手中还紧握着一块用于找路的沉甸甸石块,索性一把砸了过去。
因为未曾设想,应止玥当然不可能提前摆好任何东西,只是在周围随手拾起可以投掷的东西。
她拿起手边的一块破木板,狠狠地朝着陆雪殊扔去,木板发出呼啸声,击中了他的肩,四散成碎片。
陆雪殊本就失血的面色,更苍白一分。
——算他活该好了。
那些积压已久的怒意喷薄而出,一时之间,她连腰腿的酸涩感都察觉不到,一边咬牙切齿地骂着,一边抓住一根木枝,用力地折断,发出刺耳的响声。
抓起什么就用什么,当应止玥的力气随着怒火消散开,再看过去时,只见到他下颌处渗出一道新鲜的血痕,应该是被她丢出去的碎瓷片划到的。
说来可笑,应止玥勒令他不准伤到脸,可最后令他破相的反而是她自己。
应止玥一看他那张死人脸就来气,披风上绣着的细花暗纹勾破了,她索性将它脱下来团了团,劈头盖脸地砸向陆雪殊,语气冷得能结冰:“躲都不会躲?陆雪殊,你犯贱是不是。”
出乎意料的,陆雪殊轻声回:“不是。”
应止玥微扬起眉,想他总算是忍不下去,不由抱起双臂,“阁下有何高见?”
他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转而穿在她身上,平静地将扣子系好,“我是本来就贱。”
应止玥本来还板着脸的,可实在忍不住,到底还是破功,任他又将裘领给她仔细地围好,眉眼弯弯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