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副庄主好意。”应止玥被他握得生疼,把手抽开,嫌弃地推开他,这才轻柔道,“可在尸潮之前,他也是唤我姑姑的。”
副庄主愕然地张大嘴:“抱歉,原是我误会了,你们竟是真的姑侄,那——”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大概是遇到的事情太多,应止玥心中也生出点戾气,世俗礼法忽然就如天边的云一样轻飘飘地淡去,她恬静的笑容更温柔一分,“姑侄又如何呢?”
她心知陆雪殊不是国公府的世子,可此刻反冒出怪异的叛逆心,野火一般升腾起来。
“你们——”副庄主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早已不再感到之前的心动和害羞。她的嘴唇微颤,和当初的李夏延一样,难以抑制心中的惊吓。
副庄主脸色煞白,“你们俩简直是疯子!”
应止玥笑靥如蜜,裙袂被风微微吹起,极妥帖优雅的大小姐模样,“多谢副庄主的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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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指微凉,从她眉间撤开的时候,仍有些寒意暂存于额间。
半垂的金粉落在翠色的翅上,寥落的一点儿雪光穿透细妙的花钿,轻盈似烟,下一刻便要振翅飞入香炉煨出的烟气里。
“喜欢吗?”陆雪殊看向镜中人。
应止玥轻轻瞥了一眼,随意地点点头,不介意他伸手拂去无意中沾在头发上的一簇金粉。
过了良久,就在应止玥要推开他站起来的时候,冷不防听他轻轻问:“……所以,怎么会提出那种问题呢?”
那种问题。
——哪种问题?
应止玥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那句“怎么回事,陆雪殊,你这就移情别恋了?”
她无奈地瞪他一眼,耐心道:“当时没意识到这是乌龙,因为惊讶才说出口的,现在误会不是解开了吗?我知道你还是喜欢我的。”
可陆雪殊似乎不这么觉得,铜镜上映出的眼眸澄净似湖,却因为镜子的质地,有种朦胧的晦涩感,“难道姑姑觉得我会在未来某一天变心吗?”
她反驳道:“那只是下意识说的。”
“下意识——”
陆雪殊低低地笑了一声,“果然如此。”
应止玥一时语塞,她本就是敏感多思的大小姐,但还从来没见到过比她还更爱咬文嚼字的人!
再说了,即便她说了“这就”,就算她确实是这么想的,也不能说是错吧。
谁又能预料到未来呢?
不过金翎花庄里面并没有僵尸,应止玥也不想打破两人融洽的气氛,便敷衍地侧过头亲下他的脸,语气轻快,“你当然会永远喜欢我,永远伺候我,永远让我做大小姐的。”
她一连用了三个永远,自己也觉得这样很好笑似的,不禁笑了起来,轻柔碰一下他的唇角,“这样可以了吗,陆雪殊?”
陆雪殊睫毛低垂,像是收拢了翅膀的蝶,那点儿灰暗的影子静静栖息在她身上。
美人身姿纤弱,因为并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露出的笑容也是浅淡的,下一秒就可以随着额间的花钿一同消融在香雾里。
香炉吐露的味道芬芳,陆雪殊却闭上了眼睛。
他缓慢地从背后拥住她,吐出的声气沉沉,仿佛这样便可以让怀中的身体再重一分似的。
“大小姐,你要怎样才肯活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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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止玥下山的路上,神情恹恹的,“客栈没什么意思,你随意找个风景好些的地方吧。”
她没准备从马车上下去 ,让陆雪殊去收拾她摆了整整十来辆马车的行李,自己则随意地透过车窗向外望去。
佳怡一家还在原地,只是没见到她和她娘亲。佳怡大哥受伤的手指裹上了草药,小弟剥好了玉米,分给他一半。
一家其乐融融,兄友弟恭,虽然是在乱世,也是难得的温馨时刻。
大小姐懒得多看,刚想收回视线,忽然听到佳怡爹嘟囔了一句:“这饥肉坊也太抠门了,好端端的娘俩,居然连十五两都换不到。”
她的视线骤然一凝,昨日听到的闲言碎语忽然浮现在脑海中。
佳怡大哥察觉到什么,示意父亲住嘴,直直看过来,露出个温和的微笑,“原来是大小姐回来了。”
然而,应止玥并没有回应他,而是将目光投向客栈外的小路上,那里有一个摆着字画摊的书生,正懒散地躺在那里。
正巧,陆雪殊已经将行李收拾停当,持着刚出炉的午餐走了过来。
应止玥拿起装有包子的油纸袋,轻盈地跳下马车,径直走向那个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