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底也泊着一层细水,眼尾薄薄的粉颤着,又被泪滴滚过,小姝下意识想伸手去帮她擦拭,却被惊魂未定地躲开。
小姝的手顿在半空。
这还是大小姐第一次避开自己。
美人惊惶垂泪的样子堪称瑟瑟无助,更别提是往昔一副高傲模样的大小姐,这种反差,最是能催生人的摧折欲望。
可小姝眉头却拧得更深,很快收回手,将手帕递给她,转而从一旁的柜子里翻出干净的寝衣,到床榻边半跪下去。
大概是因为有了光照在屋里,应止玥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也不再像最开头时躲开她,反而主动伸出了腿,任由小姝用打湿的巾帕帮自己擦净,被碰到淤痕的时候她颤了一下,却没有躲,只是吸了浅浅一声:“很痒。”
小姝眼睑下敛,因为烛光氤氲,本来锐利的轮廓也钝化,变得温柔起来。
这不是素日冷淡不耐的哑巴侍女,也不是刚才黑暗中携着危险气息吐出“大小姐”气息的人,是对应止玥来说也很陌生的小姝。
应止玥不会排斥这样的小姝,任由对方帮她换好寝衣,重新细致地盖好被子。
她乌发如瀑,在玉枕上浅浅地铺散开来,便更显脆弱潆婉,只是眼中显出几分迷茫之色。
对上小姝黑漆的眸,应止玥忽然开了口。
“我以为……”她真心实意地道歉,“你会开心的。”
大小姐虽然矫情而又挑剔,可也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
喜欢一个人,当然想让对方也快活。
都说男人会喜欢这样的事情,越过“哑巴侍女”这一层身份,她虽说自己好奇,可未曾没有让小姝也开心的意思。
可是搞砸了。
她重复保证道:“你不喜欢,我下次不会做了。”
小姝敛目,薄唇轻微动了一下,但好像是想起什么,最终没有开口说话。
应止玥也难得生出点悔意,可能当初不戏弄小姝做什么哑巴侍女好了。语言从来都是最方便交流的渠道,落在纸上,很多意思便会含糊,甚至悖离原本想表达的初衷。
但现在,想这么多也没有用了。
应止玥有点遗憾地看了她一眼。
其实在今早,她已经成功磨到小姝答应自己同床共枕,一起睡觉。可没想到晚上忽然闹出这么一出,惹得对方不快,她也不好再厚着脸皮邀请对方留下。
“你去休息吧,小姝。”应止玥疲倦地闭上眼睛,“我不会再逼迫你了。”
几息过后,灯烛被吹灭,房间陷入灰蒙蒙的寐色。应止玥本来还想等小姝离开再睡,
可大概太累了,很快她便迷迷糊糊地陷入了黑甜梦乡。
直到入睡前,清苦的冷香似还萦着余味,临到末了,应止玥也没有没听到代表离去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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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手轻轻按在应止玥的膝头,同样是修长干净,微微透出淡淡的玉色光泽。
这般相似,自然会让她想起小姝。
在他拉开白衿前,应止玥将视线从他的手上移开,忽然说:“小姝可是很讨厌这件事的。”
清甜的石榴果粒被咬开,她尝着果汁含混道:“不过想法会变也说不定。”
应止玥没指望陆雪殊回应,却冷不防听他开了口,“没有变。”
她眼睫受惊似地一颤,下意识地想要并上双腿,却被温柔却不容退避地按住。
某些黑寐混乱的碎片闪过,应止玥手中的瓷碗都差点掉下去,连忙道:“算了,我认真的,不要勉强你自己。”
这种恐怖的体验,大小姐可没有心情再来一次。
陆雪殊没有松开手,可也没有继续动作,微末的雪光映入轩窗,微垂的睫毛在眼睑下透出黑浓的影子,轮廓也显得模糊起来:“兴许小姝也喜欢呢。”
应止玥才不会信这话,她想了想,用一个自认为恰当的表述补充道:“她当时看我的样子,简直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想一想都要打哆嗦,连用“杀气”形容,都觉得过于温和。
陆雪殊哑然。
好半天,他才说:“说不定,小姝觉得这是在故意戏弄她。”
应止玥眨了眨眼,很困惑:“谁会用这种事情戏弄人?”
她觉得陆雪殊的脑子很有病,她就算故意作弄人,也不会把自己也给作弄进去,“肯定是因为喜欢,所以才想和她一起尝试啊。”
陆雪殊轻轻笑了:“所以才说小姝不识抬举,死了也就死了。”
他声音很淡,应止玥却蹙起眉头:“别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