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那男人已经快追上她,但是不知被谁救下,最后那男人悻悻走了。
至于被谁救下,应止玥回忆起上次的幻境最后,拍上她肩头的黄色爪子——
应该是狐狸没错了。
但是杨小姐被吓破了胆,没敢回家,在九宿道观住了一夜,次日才回来。
然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杨小姐没有直接告知家人自己的遭遇,而是含糊了过去,看上去恍恍惚惚地,不怪家人和邻居都怀疑这胆怯的姑娘撞了什么邪祟。
杨母让她在家里歇息着,但是杨小姐拒绝了,还是像往常一样,出来帮着家里的酒肆招待客人。
只不过虽然出来了,杨小姐还是时不时地走神,让杨母看着极为担心。
杨母嘱托了她几句,转头去招呼来客:“哟,常大哥来了,今儿个准备喝点什么?我去让小妹给你打点卤味和凉菜来。”
“那感情好,多谢杨嫂子。”
这男人的话一出,应止玥便能感觉到,杨小姐的身子瞬时间就僵了。她的手指几乎要将那块抹布掐破,牙齿紧咬,整个手臂的线条都是僵硬的,风干成了一块石头。
杨母不知道昨晚的事情,看她这呆呆的样子,赶忙拍了她一下:“快去。”说着就去给常叔打酒了。
杨小姐浑浑噩噩,僵硬地注视着走过来的客人,也是亲眼见着她长大的半个长辈。
她想要知道,对方到底会怎么做。
会小声求饶,说自己昨晚是喝多了才犯下糊涂事;还是满心内疚,坦诚自己把她看成了离家出走多年的夫人,情急之下才去追她;亦或是会外厉内荏,恐吓她不许把昨晚的事情说出去,不然他就会嚷嚷都是她这小娘皮勾引的他。
想到最后一种可能,杨小姐打了个哆嗦,畏惧地看着他走过来。
然而,这些想象一个都没有成真。
常叔掂了两粒花生米,抛到空中用嘴接住,嘎嘣嚼了,这才看到身边的她,不由得乐呵呵道:“你这丫头真没礼貌,看到了常叔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酒肆中,划拳嬉闹的笑声传来,杨母陪着笑又倒满一壶酒,街上有小贩扛着扁担招呼:“糖冬瓜,茯苓饼,龙须酥喔!”
一切都是如此风平浪静,昨夜令她怖惧的那场尾随,好像从来不曾发生过,只是她做的一场噩梦。
杨小姐木愣愣,无意识道:“什么?”
“不认识我了?”常叔接花生米的动作一停,那颗香酥的小圆粒骨碌碌滚到了地上,他嘿一声,“你这小妹,你刚生下来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居然把你常叔给忘了。”
什么?
——他到底在说什么?
为什么,常叔可以这么平静,就好像昨晚垂涎着去强搂她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杨母听到这边的动静,不满地瞪了一眼她:“还不快去打凉菜,傻愣着干什么?”
杨小姐抿着唇走了,她回头看去,常叔已经和身边人嚷嚷起来:“这于二少爷倒是幸运,有个贵妃姐姐去宫里伺候老皇帝,他就一房媳妇接一房往家里搂,嘿,这浑小子倒是比他的将军哥哥还享福。”
应止玥无声地眨了下眼。
日光明媚,花香四溢。
周遭的一切都是如此安静祥和,和杨小姐过往生活的每一天,都没有丝毫区别。
——就是在这一刻,她知道,常叔非死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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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肆的一幕很快就消散开,花香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化作肿胀尸身的酒鬼,正在应止玥后面摇摇晃晃地跟随。
应止玥崩溃。
好家伙,这是回到原来的幻境当中去,她又要被追了!
应止玥在羊肠小道上一路狂奔,呼出的气息也像是染了九衢的凉气。
她能感受到背后那个肿胀酒鬼散发的凶残气息,他一直尾随在他的身后,步子迈得踉踉跄跄,却是如蛆附骨,一直紧追着她不放。
九衢的小道交错纵横,曲折蜿蜒,仿佛无尽的迷宫,搁在以往,跑了这么远的话,九宿道观怕是早已出现在面前。然而,现在道观的影子依旧影影绰绰浮现在猩红的月亮下,离她不远不近地吊着,似乎下个转角就会出现,又仿佛还有无数条小巷隐匿在黑暗中,张大着贪婪的嘴巴等待着将她吞噬。
幻境中的九衢小路,会让任何一个陷入其中的人感到束手无策。
无论再怎么拼尽全力奔跑,转弯抹角,疾驰而过,脚步急促地踏在石板上,回荡出清脆却慌乱的回声。
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前方的出口。
酒鬼浊重的呼吸声不断逼近,粘附上黏糊糊的泥巴质地,让人心生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