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这个毛病!”他手心的温度像目光一样炙热,烫得我呆不住,不得不强行挣出来。
“你有!你心里有我!”
他把刚才藏进本子里的纸拿出来,展开给我看,“就算关心可以虚伪客套,无意识地乱涂乱画呢?只有时时刻刻想着,才会不由自主地信笔书写!”
……我在钞关数船的时候,在笔记本上画的小人头,写的雍和四,他竟然剪下来保存至今……
我当时,应该是因为他头天晚上扔了我的清凉膏而生气,默念他的名字骂他来着吧?
他怎么自动忽略了后面的小心眼子,小作精和画个圈圈诅咒你呢?
这怎么解释?!
一时的无语,被他当成了默认。
“你想要前途,想不生孩子,还想要什么?既然你也舍不得离开我,为什么不能和我说清楚?难道我不值得你信赖?也不值得你退让半步?”
他身子前倾,竭力向我靠近,言辞恳切,态度真挚,堪称卑微。
但这种沟通方式其实是很强势的,和他处理公事一样,一旦发现问题就必须解决,不忽视,不拖延,不容情。
他抛下最后的骄傲,把我们之间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也不再给我粉饰太平的空间。
今晚,要么我屈服,他得到自己想要的;要么,我把他这颗伤痕累累的心彻底撕碎,从此我们彻底归于君臣。
不,以他爱憎分明的个性,恐怕是陌路还不如。
夜深了,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看守所熬鹰也不过如此吧?
可我还得强打精神,审时度势,权衡利弊,尽可能把真心话说得漂亮委婉。
“其实我很羡慕年漱玉。我都不知道,她怎么那么轻易就被王爷喜欢了?而我,从第一次在王爷手底下做事,就兢兢业业、殚精竭力,拼命想获得王爷的认可,直到现在,都不敢懈怠半分。
她可以坦坦荡荡地留在王爷身边,热烈地表达自己的情感,恣意地仗着王爷的宠爱发泄不忿。而我,从来不敢妄想成为王爷的身边人。
不是王爷不值得信赖,也不是我不愿意为王爷退步,而是我根本没有退路。
王爷对我的偏爱,是因为惜才爱才,要是我退到内院,就一无是处。我既没有家族帮衬,又不能生孩子,凭什么自保呢?今日我还有点用处,仅仅一个身边人就能羞辱我,挤兑我,他日我成了废物,那些高门贵女和母凭子贵的王妃,对我有不满,我该如何自处?”
委屈是真委屈,眼泪吧嗒吧嗒掉。
“她不是……”他急切地绕桌走过来,想要解释。
“就算没有她,还会有别人。”我伸手一挡,接连退了两步,胡乱在脸上抹了把,恢复冷静:“王府真不是我能高攀得起的。王爷,我也从不敢放在心里。作为谋士,我劝王爷,善待晓玲,把持好年羹尧。能与王爷共奋进,就是我天大的福气了……也请王爷,看在我忠心耿耿、刻苦努力的份上,给我一点谋士的尊重。”
“秋童……”他满眼的愧疚不忍,语气中饱含求饶的意味。从志在必得的攻城者,变成了手忙脚乱的守垒者。
正在这时,门上响起敲门声,刚果儿低沉的机械音传来:“王爷,急报。”
雍亲王回头一喝:“等着!”
待他转头看我,我已擦干眼泪,朝他微微一笑:“王爷,别耽误正事儿。我会永远追随王爷,王爷教育我的时候还多着呢!”
他眉头紧皱,目光沉沉地看了我片刻,最后一叹息,“我没有给你承诺,就让你一味退让,是我做得不好,才让你如此忧心。”
他把佛珠从手上退下来,递到我面前,郑重道:“苍天在上,佛祖为证,只要你不负我,我若负你天诛地灭。等我回来!”
啊……说了半天白费口舌!这哪是佛珠,这是发红的烙铁……我不想接!
可他已经抢先一步,不由分说地套在我手上,还谆谆叮嘱:“达哈布可以持我的令牌调动总督署的驻军,若有需要,只管吩咐。”
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又道:“不要招惹年漱玉,你受的委屈,待本王回来再与她清算!”
最该清算的是你吧!往女人身上推责算什么爷们?!
我低头翻了个白眼,恨不得给他一脚!
他拉着我将我送至门外,挥手让我先走,才听刚果儿汇报。
不知他们说了什么,他立即接过刚果儿递来的鞭子和披风,走向黑漆漆的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