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茬啊。
雍亲王面无表情:“谁先说?”
顾掌故仗着自己是九爷的人,一马当先道:“王爷,万谷仓南粮北调,供养京城,沿路各种费用靡费,本就利润微薄。这么多年来,为了维持北京米价稳定,不管南方收成如何,我们几乎没调过价,亏损都自己担着。朝廷原本规定粮食过关免税,可钞关却把朝廷的明文当废纸,非要盘剥一层,而且逐年加税,不仅把我们的利润挤压殆尽,还要饶进去一些。天下哪有一直亏本的生意,我们为了省点费用,改走陆路。谁料每条大路上都有打不尽的麻匪。那些麻匪不仅抢货,还杀人!告到官府,他们倒也出兵,只是出兵还得收劳务费,收了钱也剿不着匪,每次都是无功而返!我们实在拖不起了。再这样下去,两省商会的商号都准备撤离天津。”
另一个姓许的说:“王爷,除了关税,本地帮派横行,半月收一次保护费,也让我们吃不消。津领帮管着漕运,对商船和周边店家作威作福,稍有不如意,就要被鞭打凌虐。他们哪里是良民,分明是匪类!恐怕那些拦路抢劫的麻匪,就是帮派成员!不然为何每次剿匪都扑空?”
顾掌柜又道:“知州大人的行事风格,王爷想必看到了,一个读书多年才出仕的文官,行事作风如草莽武夫那般狂放,岂不怪哉?多年前,草民随镖局押粮进京,途径静海县,曾被麻匪打劫。其中一个麻匪被镖师的飞镖射穿右臂,仓皇而逃。不久之后,静海知县全家惨死,朝廷派来新知县。这位新知县是个出身穷苦的湖南举人,没什么同好,也不会打点师座,像独行侠一般。也娶不起媳妇,没有孩子。巧的是,他右手有疾,不能书写,只能用左手写字。”
……
我都听呆了。
我以为陷害我的方式就够离谱了。没想到,他们居然暗示雍亲王,莫凡这个知州是麻匪伪装的!
当掌柜的,不愧是大忽悠,连这种段子都编得出来!
看雍亲王的表情就知道他当个笑话听,“你们这些刁民,听上几段戏说,就以为冒名做官真能发生。朝廷官员上任是非常严肃的事情,前后几道验证,非地方官一方能作伪的。税费和帮派问题,本王自会找人核实,但你们不经考据,随意污蔑朝廷官员乃至官员任命流程,用心歹毒,难逃一罚。”
两人抖如筛糠,连连求饶,仍被拖出去各打二十辊。
之后雍亲王面色如常地叫来莫凡,仍照常带他出去,今天是要的地方正是静海县。
我虽然觉得顾掌柜说的荒谬,可这个地方麻匪多,好像是不争的事实,不免有点担心。
“王爷,侍卫您都带着吧,让莫大人给我们拨两个府衙跟着即可。”
他摆手不语,上马戴上斗笠,御马狂奔而去。
他走后其他官员继续去衙门考核各项数据。
我想起他打的哑谜,翻开了笔记本。
只见先前写他名字和画小人头的那一页已经被齐根剪掉了。
下面写着小心眼子、小作精的那页,盖上了几行刚毅稳重的毛笔字。
不可招惹津领帮。
不可去仙女巷。
不可中暑。
第97章
三句表达的都是同一个意思:少折腾自己。
但如果只交代这么一句, 容易把所有路都堵死,让人不知何去何从。
吩咐得这么细,还说明他细读了笔记上的内容, 顺着我的思维构架,预判了我的行为。
高效、缜密, 令人发指。
我只能重新规划今日的行程。
不一会儿晓玲梳洗得当用过早餐来找我, 问我今日是否还去数船。
“不必,这活不是有人替咱干了吗?只需等着他们来报数即可。”我朝她扬了扬手里的请帖,笑道:“咱们去听戏。”
她眼里一喜, 面上有几分犹豫:“这……合适吗?谁下的请帖?”
“津门各大商号的老板娘联合署名。”
告状的商人前脚撤了,帖子后脚就送了进来。
如果这个帖子来的没那么巧, 我可能会以为她们和京城那些商妇一样, 看中我的号召力和人脉, 真心想与我交朋友。
但这个节骨眼,目的性很明显——商人从雍亲王这里讨不了好,就搞‘太太交际’, 试图从我这里打开突破口,扳倒知州莫凡。
这么瞧得起我,背后应该有高人指点。
现在回想一下, 顾掌柜和许掌柜敢在雍亲王面前说, 现任知州是麻匪假冒, 可能不是信口开河。
以我领导的严谨, 竟不给他们机会展示证据就让人把他们打出去,也有点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