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顾上尴尬,提着袍角跑进去,热切地冲到他身边,刚想套近乎,他一转身走开了。
这一下闪得我心里空落落的,对镜自照的得意一下子消散殆尽,一路上打的鸡血和满腔期待也都沉甸甸压到了心底。
“秋童,来!”另一边,十三爷朗声叫我。
他身边围着三个高矮胖瘦不同,年龄跨度大约在十几岁到四十岁的男人。
其中一个是皇子,前些日子在圆明园见过,当时坐在恒亲王身边,还劝十三爷给我看腿。
他正拉一把大长弓,拉得满脸通红,仍没拉满,漫不经心地看我一眼,接着努劲儿。
待我走近,十三爷指着他介绍道:“这是十六贝勒。”
按教廷给的资料,十六爷今年二十岁,已经有四个孩子了!怎么生得唇红齿白,像个高中生似得?
看来,皮肤白的人不留胡子就是很显嫩。
我领导留胡子八成就是为了扮老成。
“给十六爷请安!”我行了个屈膝礼。
十六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把弓上,头也没转:“得了,今儿你是十三哥的客人,不必拘礼。最好拿出你登殿的气魄来,别扭扭捏捏的,免得爷们几个放不开,说个话束手束脚。”
我心里头闷,没有应酬的激情,中规中矩地应道:“谨遵十六爷吩咐。”
接着介绍那个最壮的,块头比发了福的十三爷还大两圈,长着一张典型的蒙古脸,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都呈黑红色,一看就是常在太阳底下活动的。
“这是我和四哥的骑射老师,满柱,满大人。现任步兵统领衙门总尉。”
哦,步兵统领衙门……我熟啊,监狱里住了五天呢!说实在的,条件可够差的……
“下官见过满大人。”我给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满柱朗声一笑,“秋大人可是京城无人不识的风云人物,亦是真正的女中豪杰。且不说事事敢为他人先,便是短短半年来,几次逢凶化吉,还能谈笑自如,若无其事地继续未竟之事,叫我这个沙场里几经生死的汉子也无法不佩服。”
这个房间大约有八十平,其中两面墙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弓箭,中间一张长桌,上面摆着上百个箭枝。
我们在西南角说话,我领导在正中间摆弄箭枝,中间隔了五六米。
满柱刚夸完我,他忽然把箭枝一扔,走过去帮十六拉弓,毫不费力地一拉到底,嘲弄十六:“这就是你说的长进?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
别人听不出,只有我知道,这是在指桑骂槐,说我呢!
平白替我顶缸的十六,可能被他损惯了,浑然不觉羞耻,笑嘻嘻与他插科打诨。
我脸上火辣辣的,胡乱自谦了几句,把满大人糊弄了过去。
十三连我写给雍亲王信件的落款都知道,想必对我俩之间的争执心如明镜,不着痕迹地为我打圆场道:“四哥严以律己,对我们兄弟几个的要求也高。老十六是有天赋的,就是懒于练习,这半天拉不开,我都替他害臊。”
十六扬声道:“我不害臊,这有什么好害臊的,你们哪一个下棋比我高明吗?”
雍亲王哼了一声:“哪朝的天下是下棋赢来的?”
十六混不吝得将弓反挂在自己脖子上,嘿嘿一笑,“那我不可不管,反正咱家的天下有你们就够了。”
十三爷笑骂他道:“快闭嘴吧,不然待会儿四哥踹你我可不拦着。”
接着继续介绍最后一个,“这是雍亲王幼时的伴读鄂尔泰,鄂大人。现在任内务府员外郎。”
“鄂大人!”我双眼一亮,这可是雍正朝的名臣啊!
“秋大人!”他表情淡淡,朝我抱拳,客气道:“久仰久仰。”
他长得很不敞亮,瘦瘦小小尖嘴猴腮,额头上还有几道很重的抬头纹,气质也很中庸,属于丢在人群里绝对找不出来的那种。反正,现在一点也看不出权臣的影子。
不过,一个常务副皇帝,一个宠臣,一个手握机要兵权的二品武将,再加上一个成年皇子,这个小圈子,除了我以外,好像都很核心。
这么看,我领导根本就是口是心非!他要是真厌弃我,不可能让我出现在这里!
我心里卸下重担,悄悄舒了口气,偷偷看他,没想到被十三爷抓个正着。
他顺势指过去,笑道:“雍亲王就不用给你介绍了吧?我们这群人里,你和他应该是最熟的。从你刚到大清,就与他打过交道,后来还在他手底下,给娘娘们排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