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为了我……
他不在家,据说一早出门去了。
哎,总这么躲着四姝也不是办法啊。
公元1715年 5月11日康熙五十四年农历三月三十日 晴
补完一觉,我将信送到了主客清吏司。
自从杨猛等人被调职,这个曾经最欢迎我的部门,现在也没几个敢跟我说话的人了。
只有王阳和我打了个招呼。
趁四下无人,他还告诉我一个消息:西北有异,十四贝勒被委以重任,即将带兵出征。
我知道他是好心。因为十四走后,我将获得一段喘息之机,起码京官不必躲我如瘟疫。
但我心里另有计较。如果十四去了西北,澳门之事就得被搁置,那埃文受聘也得往后推,恐怕会影响他推荐医生的动力。
在十四正式出征前,我对这件事保持怀疑态度。
我记得,他没有这么快当上大将军王,印象中,至少还得两年。
除非,这次只是小打小闹,让他去练兵。
我试探着问:“是准噶尔部造反了吗?”
“怎么可能!”王阳很笃定地说:“自从策妄阿拉布坦献上噶尔丹尸体,向朝廷表示臣服,现在准噶尔部很老实。
这次作乱的是一个小部落,首领自称是噶尔丹的私生子,打着噶尔丹的名号,纠集了一些散部在藏区作乱。本来不成气候,惊动不了上内阁,奈何俄罗斯插手,提供了一批枪炮,现在又是粮草充足的季节,渐渐有了威胁西北四省安危的气势,皇上这才决定派兵镇压。”
俄罗斯!
该不会是叶卡捷琳娜给彼得大帝吹得枕边风吧!
一问,果然如此。
“没能拿到传教权,女公爵脸上挂不住,在俄国皇帝面前极尽诋毁大清。若非他们的主力军被西欧各国牵制,这次恐怕不只是这么简单。但如果不能速战速决,等他们抽出兵力,这场战事的发展,也未可预料。”
打他!
太欺负人了!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都能挑事,哪有这么霸道的!
“既然已经决定镇压,十四爷怎么还不出发?”
他啧了一声:“没钱呐!在西北打仗,拼的是枪炮和粮草。逆贼现在既有俄罗斯提供的武器,又有丰富的粮食牲畜,而咱们……”
说到这儿,自嘲般笑了笑,没再往下说。
上次女公爵来的时候,我们就谈过国库亏空的事情,朝廷曾经一度穷到要求富户捐款,甚至广开捐官之门路。现在些二三品大员的乌纱帽就是买来的。何其荒谬。
就算这两年拮据的局面缓和了些,估计也不容乐观。
现在主理户部的是八贝勒,不管他私底下怎么对十四,表面上俩人还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
他应该会真心筹款,为十四做好军备后盾吧?
我们不便深聊,很快别过。
恰逢今天是整十日,我改道去翰林藏书阁看书。
往常这里非常安静,今日却格外热闹。
院子里吵吵嚷嚷,里三层外三层得站满了人。
这个时代,人均身高普遍比现代低很多,男人大约在一米六五左右,女人大概在一米五左右。
个别基因优秀的,或者从小营养充足的,才能超平均很多。
我一七零的身高,基本上在哪儿都挺显眼。就算站在最外层,稍稍一垫脚就能越过大部分人的脑袋。
有一个年轻官员跪在最中央,官服皱巴巴,被墨打湿了一大片,还挂满口水和粘痰,辫子也被人剪了,只剩巴掌长。身边散落着被撕碎的书和掰断的笔。
就算如此,他也没低头,昂着高傲的头颅,倔强地大喊:“我就是要告,谁收了理藩院的钱,一个都别想跑!”
立即有人冲上去对他拳打脚踢。
在谩骂和回击中,我理清了事因。
首先,这个人就是当初给我发借阅令牌的编修刘珏。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告发戴名世,引发本朝最惨烈文字狱的始作俑者。
其次,翰林编修的职责之一,是稽查理藩院档案。刘珏是个心细如发,同时眼里不容沙子的人,此次轮到他稽查理藩院的档案,他发现俄罗斯商人和理藩院各级官员有一些不正常的往来,对方能从相关交往中套取清军的武器和粮草储备,于是他写了很多折子上奏。
这事儿首先被他自己的上司拦下,之后理藩院的官员也向他施压,都想让他闭嘴。若在平时,这事儿告上去也没人重视,现在战事爆发,一旦捅破,必定引得龙颜震怒。两部所涉之人都将受到重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