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珏没有回应顾挽澜的调笑,只是守礼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抿了抿唇,“……并非不想亲自向姑娘赔罪,只是担心因昨日之事,姑娘生气,不想再见到在下。”
语气带了丝惶恐和不安,倒是和昨日假山里气势逼人的他大相径庭。
顾挽澜又仔细瞧了崔珏两眼,这才发现他眼底挂了圈青黑,想到他手中画好的画,他应是也一夜未睡。
莫名地,顾挽澜心下又舒坦了两分。
她从崔珏怀中抽走了那卷画,故意拉长了调子,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崔珏,“那……我如今都到你面前了,你猜我愿不愿见你?”
崔珏眼睫狠狠一颤,仍是不敢抬头,“姑娘乃天上月,而在下不过地下一抹尘,在下……不敢随意揣测。”
还真是个傻子。
顾挽澜心中轻笑,面上却换上哀怜之色。
“我又算得上什么天上月,自打来到这西京,家里人明面笑脸迎我,为我设宴,背地里却……”
说到昨日事,少女心头似乎涌上了万分的委屈,瞬间红了眼圈。
“说起来,公子你还是受了我的连累,你本是局外人,却被迫牵扯其中,是我该向你赔——”
“谬言!”
崔珏低喝一声,打断了少女的话。
顾挽澜有些错愕地抬眼看了过去,就见崔珏眉头蹙起,竟是生了气。
“他人作恶又与你何干?若事事都要如此溯源,那毫无防备的人是我,应了你的邀约的也是我,一切便是在下自作自受。”
顾挽澜嘴唇微张,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有些呆愣地看着崔珏。
意识到了自己情绪外露,担心吓跑了眼前少女,崔珏连忙退了两步,垂下了锋利的眼,“抱歉,在下只是觉得……姑娘你……很好,不该替他人承受过错。”
“那……”
少女语气轻软,像是一只蜗牛伸出了试探的触角。
“我若说允许你随意揣测呢。”
少女双手背在身后,踢了踢地上的尘土,嘟囔出声。
“尘土又如何?可从未有人说过那月亮就是洁净一片,不惹尘埃。”
崔珏浑身一震。
全身血液似乎都要如昨日一般灼烧了起来。
他从来都清醒地知道,顾挽澜的有意靠近并非喜欢他,而是有所求,但他不在乎。
前世,他容貌被毁,右手被废,被家族遗弃,流放到长平关,万念俱灰之下,是她无意间闯入他的马车。
他还记得那日的长平关黄沙漫天。
他乱发遮面,形容可怖,身上满是脏污,靠坐在马车之上,如一滩旁人避之不及的烂泥,
而为了避祸,逃入马车里的她,面黄肌瘦,发如枯草,明明同样是一幅狼狈不堪就要死掉的样子,在短暂的怔愣之后,她却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哥哥,你的眼睛和我一样,真漂亮!”
他没有妄言。
她从来都耀眼如天上月,而他曾经卑贱似地上尘,便连显露真心对她都是一种亵渎。
可就在此刻,对上少女明亮的眸子,他抑制不住地生出了妄念——他想要得到她的真心。
良久。
就在顾挽澜以为崔珏没有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准备再点拨点拨的时候,蓦地,她瞧见他在自己面前弯下了腰。
“只要姑娘不嫌在□□弱,一切……但听姑娘吩咐,必不相负。”
明明是稀松平常的话语,可神态虔诚,听起来竟似在发什么甜蜜的誓言。
顾挽澜瞬间红了耳廓。
第21章 不相让
没有想到一切比顾挽澜想象得更为顺利,崔珏没有太多犹豫地便同意了入赘护国公府。
崔珏言谈中丝毫没有提及他的身世和父母,顾挽澜便也装作不知,权把他当做秋山一名普通的画师。
只是心中暗喜若崔狗知道自己极为亲密的兄长,成了她的人,那大抵会气晕过去。
和崔珏敲定了婚嫁的一些事宜后,日头已经逐渐升高,想着今日顾府还有分家大事,顾挽澜就决定请辞离去,只是未曾想刚上马车,便又在马车里遇见了萧沉。
顾挽澜内心一阵腹诽,若非她心志坚定,迟早有一天她要被这萧大人神出鬼没的出现法子给吓死。
动作僵硬了不过一刻,顾挽澜瞄了眼马车外毫无所知的车夫,轻咳了两声,“我还有些私事要办,可能要晚些回府,你且回去和顾乐欢说一声。”
“遵命,大小姐。”
车夫早知如今这顾府里大小姐说了算,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敢表现在面上,弃了缰绳而去。
顾挽澜顺其自然地便坐在了车夫的位置上,执起了缰绳,笑了一声。
“萧大人,今日你到访突然,就由我来为你赶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