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怕朕直接砍了你?!”
“一切随皇兄所愿。”
羲和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庆元帝面有怒色,他正欲在问——
“姑姑,认了吧。”
一声讽笑,让所有人为之一震。
顾挽澜顺着声音猛地扭头看过去,那是——已被人反剪双臂,压倒在地的萧沉。
萧沉的脸被地上粗粝的石子划破,身上因为打斗渗出来的血迹,已逐渐将地上染红,他就被按在这滩血水之中,像是个一个彻底失去神采的人偶,“姑姑,整个宣平侯府已被你拖下了地狱,够了。”
姑姑?!
她原以为萧沉、羲和与萧隼之间的联系,大抵是之前萧隼那位早逝的生母,毕竟早有所闻,萧隼的那位生母来到柔兰之前曾是一位高门贵女。
可若羲和就是萧隼那位死在柔兰的母亲……
顾挽澜悚然而惊,全身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快步上前,大喊出声,“帮我制住她!”
马上就有人听令上前按住了羲和的双臂和脑袋。
若目光能杀人,此刻羲和便已经将顾挽澜千刀万剐。
她嘶吼着,不停躲闪着顾挽澜的靠近,“滚开!别碰我!滚开!”
顾挽澜抱住羲和脸颊的手都开始轻微颤抖。
如果她便是萧隼的生母……
如果她便是曾和萧隼一道埋葬在柔兰草原的那人……
摸到了。
顾挽澜面色一白,呼吸有一瞬的暂停。
“滚开!放开我!本宫是公主!你放开我!本宫是公主——!”
羲和挣扎愈发强烈,顾挽澜咬牙,手下一用力,“撕拉——”一声,一张人.皮面具从羲和面上被揭开,露出了一张面具下与羲和截然不同的脸。
一瞬间,天地间只剩如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只看向那张脸。
火把里的火星子就在此时爆裂了开来。
“……母……亲?”
此时,空气中一声轻到似乎随时都要破碎掉的喃喃,让众人猛地回过神来。
顾挽澜顺着声音的来处看去,就看见被人扭送而来、面色茫然的萧隼。
顾挽澜丢了手中的人.皮面具,一时之间竟不忍去看。
如果她有能力可以从柔兰王廷假死脱身,如果她有能力可以李代桃僵成了大夏的羲和公主,那么彼时,萧隼在柔兰里吃的苦、受到的欺凌和折辱,又算是什么?
萧隼的视线里只有那张脸,那张在病榻上死不瞑目的脸。
将萧飞羽的尸骨埋葬那日,萧隼曾神色冷淡与顾挽澜说,他母亲如此,一切都是她的咎由自取。
可……其实是他骗人的。
母亲死后,他常常半夜从睡梦中惊醒,梦到早已化为枯骨的母亲伸出一双利爪朝他索命。
“如果不是怀了你,我又怎会跟着他来了柔兰?!”
“是你、是你夺走了我的一切!”
这又不是噩梦,这是她生前曾在病榻之上时,面色狰狞对他说过的话。
那时的他还太小,让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成了他很长一段时间的梦魇。
稍微大了一点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再梦见她。即便梦到了,他甚至能讥笑着辩驳回去,是她自己太过愚蠢,被一个男人骗走了真心,才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如果换做是他,定不会如此。
可今日,看着这张面具下容光焕发、保养得当的脸,萧隼好似又回到了幼年时的噩梦,就像是他从未长大,一直以来愚蠢的、被骗的仍是他自己。
“贱人——!羲和呢!你把朕的羲和弄哪里去了?!”
庆元帝此时才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大怒之下,他伸脚就朝着萧飞羽踹去,萧飞羽被踹翻在地,趴在地上疯狂地笑了起来。
她不再去看萧隼。
“哈哈……哈哈……”
“羲和……我就是你们口中的羲和啊……是她甘愿让我顶了她的身份也要逃出宫,是你们逼走她的啊!”
她吐出了一口血,摇摇晃晃地撑着膝盖又站了起来。
“成王败寇,今日我被你们识破,是我萧飞羽技不如人,我认输。”
火把上的光照亮了萧飞羽神情偏执的脸。
庆元帝有一瞬的恍惚。
萧飞羽。
这个名字在庆元帝还未登基的时候,一早便听闻过。
她是宣平侯最宠爱的嫡女,文武双全,曾在太后生辰宴上一刀斩了发了疯的马,被太后大赞勇气不输男子。
在他母后为他选妃之时,他脑海中率先想到的就是那个鲜活肆意的少女。可那时,宣平侯言萧飞羽去外家省亲时生了一场急症,已经香消玉殒,他为此大为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