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珏收拾好床铺,扭头就看到了, 明显还带着一身水气进屋来的顾挽澜。他眉头微微蹙起,放下了手中的软枕, 走上前来。
崔珏一把接过了顾挽澜手中的巾子, 顺手替她擦拭了起来,“怎么不擦干了再出来?”
顾挽澜打了个哈欠,顺势地坐在了椅中,闭上眼乖顺地享受崔珏的服务, “麻烦。等会儿在这屋里烘上片刻也就差不离了。”
崔珏垂眸,手中动作不停, “冬日风大,你若不愿,下次唤我。”
顾挽澜瞌睡瞬间醒了,干笑了一声,“那还是算了,我自己可以。”
笑话,要让他进了浴房,那还得了。
眼风一瞟,顾挽澜又瞧见了崔珏置于桌案上的书箱,她仰着头便去瞧身后的崔珏,“你这待会儿是要出门?是要去给旁人画像还是要去见那崔琼?”
顾挽澜又补充了一句,“去见那崔琼的话,可是他又欲在朝堂上生什么事端?”
崔珏笑了笑,回望了过去,“夫人对崔琼意见很大?”
顾挽澜无辜地眨了眨眼,“我是不是还未对夫君说过,我当初是偶然间得了那位季凛小将军的帮助,才能安全无虞地来到这西京城。”
崔珏掩下眸中的暗光,“哦?夫人竟识得那位英勇的季将军?”
顾挽澜面上佯作一副关怀之色,“不错,因为一路与他同行,所以我与他还有一点交情,我从他那里也听闻到了一些关于崔琼行事的传闻。昨夜乍然又得知夫君在为那崔琼行事,所以内心到底也有了几分担忧。在崔琼那处,夫君若遇到什么难以决断之事,也可回府与我商量。”
“多谢夫人挂心。好了,头发干了,夫人可以起身了。”崔珏抽走了布巾,转身放在面盆里,“夫人今日可是也要出门?”
顾挽澜抚了抚她的头发,起了身。
崔珏的手当真神奇,也不知他是怎么擦的,竟是连一些发丝上的毛躁都被他压了下去。
顾挽澜抚着头发,漫不经心道,“大抵是去秋山见见那位季将军吧,说起来自打回京之后就遇上了各种事,还未来得及给他道谢。”
崔珏脚步一顿。
他转身看向顾挽澜,似笑非笑道,“理应如此,恰好顺路,不如我陪着夫人同去吧。”
顾挽澜浑身一僵。
她是想在崔珏面前渐渐加深她与季凛的关系、之后再徐徐图之没错,但她也没法到时候真的给他大变活人啊。
顾挽澜忙背过身,去挑了件衣衫穿了起来,干笑道,“哈哈,倒也不用,我让天璇陪着我去便可,夫君且去忙自己的吧。”
崔珏眼神幽深地看向了顾挽澜的背影,“好,若日后夫人有需要,便唤我。”
不能急。
崔珏默默挎上了书箱,朝着顾挽澜露出了一个温润的笑来,“夫人,那我今日便先行出门了。”
“嗯,你路上小心。”
顾挽澜正忙着系衣服上的系带,匆忙间回头对着崔珏递了一个笑。
“嗯。夫人也是。”
崔珏含着笑,走出了内室。
他听出了今日顾挽澜对他和崔琼的再次试探。
他不能急。
推门而出,崔珏走出了屋子,屋外,天空湛蓝,万里无云,是一个好天气。
崔珏站在门前,眼神放空,看着那澄澈的天空出了一会儿神。
前世,顾挽澜还是季凛之时,曾偶然在林间救过一条狗。那是一条已经时日无多的老狗,被顾挽澜发现的时候,前肢已经被卡在了捕兽夹里许久,它甚至都已经没了力气去哀嚎。
顾挽澜路过,只是顺手掰开了捕兽夹,救了它。自此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那条老狗都缀在了顾挽澜的身后,偶尔还会偷偷将自己咬死的耗子放在了顾挽澜帐前。有一次老狗偷偷摸来的时候,恰好被顾挽澜撞了个正着,顾挽澜便当着那老狗的面,将他叼来的耗子用脚给踢了出去,还让周围的将士将那老狗给赶走。
那条老狗似是通了人性,听懂了顾挽澜的话,不断冲着顾挽澜哀嚎了起来,连着周围的将士都面露不忍。顾挽澜却不为所动,亲自赶走了那条狗。
众人只以为那是因为顾挽澜本身对狗不喜,可直到那条老狗再也不出现之后,她方才对身边人叹道,倘若那条老狗只是时时跟在她身后便也罢了,但它竟还时不时给她带了一些耗子过来,虽然只是一些耗子,但这些对那条快要丧失捕猎能力的老狗来说,却已是极为贵重的东西。
她之前不过是随手之举,她之后也并未有养狗之心,便万不能接受这般沉重而珍贵的心意,故而不如早早断了那条狗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