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念乐不可支,顾琢如今越发有人气,思维、行为逻辑都逐渐朝着人类靠拢,只是毕竟心窍开的时间不长,许多时候不伦不类,倒起了反作用。
“本仙君的海棠果金贵得很,你们又不去,不给。”公皙瓒断然拒绝。
顾琢蹙着眉,认真道:“去的,大家都去,我也得去。”
转头看向顾一念,他一面思索,一面清晰而连贯的表达着属于人类顾琢的想法。
“于情,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我已然成仙,年岁不小,实力也不弱,我不能坐视师父身处险地,自己安然享受庇护。”
“于理,我本算不得生灵,与此界对应的元界未必有我,不会发生公玉仙君那样自我相残的情况。此外,我身形迅疾,极善隐匿,是探路报信的不二人选。”
顾一念怔了怔,好半晌没回过神。
凌云霄愕然道:“你居然说了这么多话?”
还有条有理,一气呵成。
顾琢不悦地瞥了他一眼,眼神灵动,随后又期期注视着顾一念,等待一个答案。
〔滴——〕
熟悉的提示音响起,914主动报数:〔主角进度百分之五十。〕
顾一念微叹,垂首轻笑,最终点下了头。
“好耶!”顾琢喜笑颜开,回身抱着凌云霄的手臂摇晃。后者神色紧张,试探道:“师姐?那我……”
顾一念失笑,忽然想起商采采那句“我不缺这几千年活头”。
走过漫漫道途成仙,谁都不会是苟且偷生之辈。与其坐看同伴远走,孤独等待万劫末世的到来,不如并肩一搏,留下句我心无愧。
“你也去。”顾一念干脆道:“最后一次了,想去的都去。”
顾一念摊手向前,二人怔愣一瞬,连忙解下自己的玉佩递过,由她重新淬炼,注满雷元。
公皙瓒抱臂看着,尘埃落定后扔过两颗海棠果,挑起唇角,笑得肆意张扬:“小心些,可别死里,给本仙君的海棠果丢人。”
拿人手短,凌云霄的暴脾气硬生生压住,低哼一声没去理会。
商采采掩唇轻笑,重新分过雷符仙器,邀众人举杯,气氛顿时活络了起来。
酒宴过半,凌云霄抱着鹤鸣琴,寻了处落花飘摇,最为潇洒的迎风处,陶然抚琴,琴音泠泠,赫然是尚未补全的上古《九歌》。
顾一念倚着帝渊,莞尔遥看,不时举杯相祝,唤一声好。
面前,一块玉佩落下,玄黑如墨,雕工繁复,重楼锦绣悬,长街市井连,赫然是古禹盛京城。
目光倏忽柔软了下来,顾一念面露怀恋,伸手接下,注满雷元后还了回去。
谢屿总是很沉默,即便属于他的那根世界之柱已经被修复了些许,他的生活也依旧古井无波,修炼、练兵、巡逻,偶尔来玉山看望她与帝渊,也是寡言少语,找不出什么话题。
顾一念却知道,他并不像表面上这样简单,至少,那段来自于他的节拍,就绝非一个普通的天将能够知晓的。
“这首曲子怎么样?”她状似随意。
“属下不懂音律,只是觉得有些不完整。”谢屿平静道。
他似乎知道很多,又受制于什么而无法开口。
一年前,顾一念随口一句妄渡魔渊之下有什么,便得到了九歌的节拍,如今,她再度试探开口:“元界之门里有什么?”
谢屿默然片刻,盘着自己有些破旧的剑穗,轻声反问:“殿下觉得,无用之物应当丢去哪里?”
元界满是虚妄,是天道遗弃之物,这般说法与帝渊如出一辙。
顾一念了然,没有再追问,为他斟酒一杯,无声感谢。
月上梢头,酒宴早早散场,九人并上一个闻人渊,各自休憩准备,翌日一早便出发去往元界之门。
昨夜的欢宴未曾邀请闻人渊,他似乎以为自己不必参与此行,一早被拉起时睡意迷蒙,眼角还泛着水色。
“你怎么回事?穿这种东西睡觉?”公皙瓒一展玉扇,半遮住俊颜,满目嫌弃。
顾一念一哂,正想要讥讽公皙瓒的寝衣鲛绡满绣,若隐若现,竟然还有脸面来说别人。转头就正对上闻人渊素纱半透,不遑多让的风流装扮。
更重要的是,他虚掩的襟怀中,淡金链条紧贴着起伏的肌理,其上镶嵌着几颗小小的血色宝石,愈发衬得肤白若脂。
商采采以袖遮脸,半侧过身,惊疑道:“我久不谈及风月,现在竟是男子之间流行这些了吗?”
帝渊扯了扯颈间,满眼不耐几乎要化为实质,将对面东施效颦的冒牌货射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