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吃一点医生开的安眠药,能勉强入睡。”他的声音淡漠,眼中细看之下已经有了红血丝。
她一直认为安眠药不到万不得已时应当要少吃的,就多问了一句:“吃褪黑素不管用吗?”
他轻轻摇头,安静看向漆黑窗外,见道旁的景物快速移动,“褪黑素吃了很多年,但是几年前就已经不管用了。”
凌疏心里感到有些震撼,原来他一直都有睡眠障碍,“也许你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他忽然停住了动作,转而看向她,琥珀色的瞳孔带着血丝,细看之下能看到他的疲惫与忍耐,声音淡而压抑。
“这些年我一直都在自救,但是药物会让我入睡后就很难醒来,入睡后会有复杂的梦境和幻象,长期处于睡眠中,我会难以分辨现实和梦境……”
听到这里,凌疏这才开始明白这已经属于精神分裂范畴,而很多精神分裂者会有自杀倾向。
她一时束手无策,在不了解情况的时候尽量不说话,只能一脸乐观地安慰他道:“没事,会好起来的。”
应该不只一个人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了,她发现他并未从这句话中获得安慰。
没关系,还有时间,她只能这么对自己说。
第4章 她很胆小
地铁一路上了山,斯图加特是一个山多的城市,越往山顶,就会越安静,视野也会更好。
地铁停靠,曲知恒平静地重新背上琴盒,她紧随其后下车。
每一户人家的面前的小花园都有着不同的风格,如果是看到院子中有木马和蹦床,可以猜到他们家应该有活泼的小孩子。
还有一些人家直接在家中花园里搭建树屋,或者在墙壁上开一些洞,将微缩模型放进去,建造一个童话世界。
两人一路沉默,凌疏轻声打破了沉默:“你小时候搭过树屋吗,听说这是很多德国小孩的童年回忆。”
他曾说他在德国长大,应该学校里会组织这样的活动,凌疏大学之前都在国内,她的童年没那么多精彩的活动,但是还算愉快度过。
曲知恒走路的脚步很轻,她侧头看去,能看到他的肩很宽,脖颈细长白皙,可以将衬衫和西服穿得笔挺而雅致。
难怪国内能搜到的关于他的照片几乎都是穿着礼服的,因为他确实适合穿正装。
在音乐厅里,单手扶着大提琴,与身后的音乐家们一同谢幕的模样,或者与指挥握手,表情从容自信,带着谦和而礼貌的笑容,那个状态确实很迷人。
她刚才的问话等了很久才听到他回答,“我的童年,是从每日睁眼到闭眼,都在练琴……”
这在凌疏眼中,似乎是很多音乐大师的普遍的童年记忆,因为世界上,从来都不缺天才,而无数次的练习和重复,是让世界认识他们的唯一前提。
凌疏在生病之前风雨无阻每日练歌,她十分了解这份感受。
但是她感觉曲知恒似乎没有把话说完,他应该只说了一部分。
他的家从很远的地方就被群树遮挡环绕,走过很高的围墙,进了大门后还需要在林荫道上走上一段。
虽有路灯,但是这样僻静的路上空无一人,一眼看不到尽头,因为她分明看到门口的牌子上写着“Privatstrasse”(私人道路)。
她的脚步有些迟疑,因为看到那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的小路,她有些害怕了。
如果不是她早已了解过曲知恒的资料,她大概绝不可能和他单独踏上这样的小路,看起来幽静得像悬疑小说里的地点。
“你可以在原地等我,或者现在给你的朋友发一下我家地址,如果你失踪,他们可以立刻报警。”
她的奇怪念头才刚产生,曲知恒的声音立即在身旁响起,就像是会读心术般。
他的声线温柔又无波澜,听上去没有任何不悦,虽带着生人勿进的严肃,却让人听着心里舒适。
他的察言观色的能力非常强,听说很多人得了精神类疾病,其中一个原因是他们对外界的感知力超乎常人,可以将他人散发的情绪扩大。
凌疏看了一眼他的侧脸,下意识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那个根本记不住的手机密码让她很是无奈。
“没事,我只是害怕过于安静的环境而已,不是害怕你。”
她赶紧摆手解释道,一想到自己刚才脑洞,又觉得有点好笑。
他看了她一眼,似乎并未完全相信这个说法,殷红的薄唇轻抿,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的住所很大,但是隔着夜色她也没注意看到底有多少层楼,房子外是一个入户小花园,上面有个可以随时打开的围栏。
房屋没有亮灯,看来屋内没人。
他开门在门口换上拖鞋,每一个细微动作都一丝不苟又优游自如,也许是性格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