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零点前, 她半梦半醒, 也悄悄听见舍友耳语。
她们似乎误会两人之间的关系,稚恩管这叫捅破窗户纸前的“暧昧期”,茉姐却说:“两人气场不搭,岑校草强势独断惯了,阿蘼跟他会受委屈!”
是啊,他们不般配……身边每个人都看得出。
昨天一整天滋生出的暧昧旖旎,睁眼前便已被她清理殆尽。
但一大早,稚恩却趴在窗口,极兴奋呼唤着她:“阿蘼!快来看——岑学长在楼下等你哎!”
可他是岑嚣……
她的理智若能抵抗,可心也能吗?只看他一眼,理智便荡然无存,她只能束手就擒。
上次关心她,是因为老师的兴师问罪,那这次呢?是因为害她受伤的负罪感,还是因为他惩恶扬善当大侠,专管人间不平事?
其实大可不必。
姚蘼拿着两瓶药,怅然若失转回廊角,才发现他正在接电话。
背后是医院肆意生长的深绿藤叶,光影斑驳,投在他明暗交织的侧脸上,晕上一丝薄凉恣肆的冷白色调。
电话里,廖辉因为他不见人影爽约,而喋喋不休发牢骚。
“老大你现在在哪?”
“医院。”
“你受伤了?”
“不是我,是小兔子。”
“哦,是小学妹……不对,小学妹受伤,怎么是你送她去医院?”
……
廖辉在话筒那边口若悬河:“嚣哥,你不觉得你最近格外诡异吗?难道是上了趟苍岩山,就红鸾星动了?你动归动,您别拿小学妹练手!她涉世未深……”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豪言壮语“对她有非分之想,我一笔嚣字倒着写”~
“她涉世未深,老子就衣冠禽兽?”岑嚣不由得蹙眉。
廖辉急忙否认:“不不不!你们就不是一路人,你对她到底怎么想的?”
某抖和某博上,随手一刷就是某人“英雄救美”未遂的视频,他也颇好奇自家老大的心路历程。
“能有什么想法,不过是实验做累了,逗只兔子玩玩~”那语气既痞又欠揍,若再叼根烟,十足十风流不羁一浪子。
他随即一笑:“小姑娘孤人一身在临川,我多照顾照顾怎么了?”
“我也在临川孤身一人,怎么不见你多关心照顾我!”廖辉表示不信:“还小孩,小兔子,小姑娘……”
这称呼逃开热恋期,任谁听了都掉鸡皮疙瘩。
两人说话分贝并不小,显然没忌惮旁人,姚蘼也听得清楚,她茫然放下想打招呼的纤臂,一身酸涩躲回楼梯间。
像是被抛弃的落魄小猫,背着身反而看不清表情,宽大的袖口露出一截手腕纤细脆弱。
他只是不喜欢她……
逗弄和可怜,无论哪种态度似乎并无分别,姚蘼只是贪恋他温暖的怀抱,仿佛能抵御冬日所有的严寒。
但那边通话还在继续。
“你明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廖辉一针见血。
岑嚣放肆张扬的笑容一敛,眼眸盯着她去拿药消失的转角,自嘲了句:“她满心满眼只装了个江银桦,又怎么会看得上我?”
不止看不起,说不定既害怕又嫌弃,唯恐他一身吊儿郎当的铜臭味,污染了她心静目明的书卷气。
“小学妹喜欢江银桦?!他可是你未来大舅哥……”一句话,廖辉被惊了两惊:“但听您这怨怼的语气,不会真动了凡心?”
“我对挖人墙角没兴趣。”他语气忽然很正人君子。
但廖辉一拍大腿,明显不信:“你确定?”
“谁想不开谈恋爱,没劲~”哪怕雷厉风行女强人如叶女士,不顺心时面对老岑也是哭哭啼啼,黏黏糊糊,麻烦得很。
小兔子就不会,她哭只会染红眼角。
背着人掉金豆豆,唯恐再多掉下一滴,每一滴却晶莹饱满,像是剔透璀璨的水晶,看了让人揪心地疼。
等等……那小人去拿药,消失的时间未免长了点……
他的眸光锐利又逼人,像是猎鹰捕捉食物般,在大厅密集的往来人群中,一眼就锁定那单薄清瘦的倩影。
“我先不跟你说了!”他着急挂断电话。
“怎么了?”
岑嚣眉眼印着几分冷然:“小兔子要逃跑……”
他垂眸按手机才发现,一条微信弹了出来,眯眼流氓兔的头像:【我先回学校了,再见。】
这次跑路还知道提前打招呼,难得有进步,却不多。
岑嚣最近座驾是辆火红色Ferrari,流畅飘逸的车身线条,骚包到极致,他就开着这辆车龟速,慢悠悠追着——着急赶地铁的少女。
上午八九点的云层亦真亦幻,黑云压城城欲摧,低沉灰暗得像世界末日。
他单手掌控方向盘,单手倚着车窗。
看少女戴上白色羽绒服的帽子,只漏出倔强明净的小脸,冻得微红的鼻尖,蓬松毛绒的领子平添几分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