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初相识,却恍若数载挚友。
然此一别,又不知何日能再相见。
恨相识过晚,恨世事无常。
陈寻微微闭目, 再次将心中翻涌起的纷杂情绪压下,而后又再抬眸看向赵宸, 亦朗声笑言回道:“君为越岭鹰, 我为鸿鹄客。”
“愿复相逢时,功成名已就。”
“宸弟,”陈寻扬起手中马鞭,一边放马驰行, 一边遥遥高声喝:“山水再相逢。”
“兄长,”赵宸高声喊了一句, 身下马匹也不由得往前走了几步,但很快赵宸又停了下来,随后一边调转马身,一边放低声音,呢喃道:“愿复相逢时,你我仍少年。”
说完,赵宸也不再看向后方已奔走的马匹,径直抬臂一挥,向着城内疾行而去。
……
官路漫漫,道阻且长,望着身后已不见身影的赵宸,又看了看身侧渐渐隐没的杨柳。
在陈奉来等人欲放马奔驰,急赶回转江左时,陈寻却是抬臂勒马,示意众人就此停下。
“少主?”陈奉来看着突然停下的陈寻,一边忙勒紧缰绳,一边高声问道:“可是有事情未曾与赵公子交代?”
“非也,”陈寻摇摇头,否定了陈奉来的疑问。
“那……”陈奉来调转马头,缓缓走向陈寻,于面上也适时显露出一抹困惑之色,再又道:“少主何故急停于此,要知族内还等你我……”
“归家,”二字还未说出口,陈寻便是抬眸看向陈奉来,而后低声道:“寻停步于此,是有事欲与族老商量。”
“何事这般急切?”陈奉来微微蹙眉,有些不解的看向陈寻,同时心中也隐隐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而在沉默数息后,陈寻也果然没有让陈奉来失望。
在迎着身前人不解与困惑的目光中,陈寻一边朝着陈奉来低头抱拳行了一礼,一边又再是道:“寻欲请族老,代寻归家。”
“这是何意?”陈奉来面色陡然一黑,原先拉扯着马匹缰绳的手,也骤然紧攥起来。
“你可知族中众老皆在侯你归家,尔父尔母又是多么牵盼挂念于你。”
“你今朝言说不归家,可知道族内会为此生有多少忧愁?”
“少主,”陈奉来看着陈寻的眼睛,一字一顿,震声道:“且勿顽劣!”
“非寻顽劣,”陈寻没有因陈奉来的语气而生有不满,毕竟对方也是因关切自己,才会表现出这样的态度。
但同样的,陈寻也没有因对方的话,而放弃自己的选择。
他回眸望向陈奉来,一边取出早已写好的信件与一枚种子交给对方,一边又再是道:“族老仅可见族内连发一十二封急函召我归家,可是否又知这书信内容其实无甚意义。”
“更重要的是,这信件本身。”
陈寻话语顿了顿,在见陈奉来接过自己手中书信与种子后,他又取出了那一十二封急函,复又道:“这一十二封急函,封封为家父亲笔所写,其中内容皆是为召寻归家。”
“可若是家父真要召寻归家,何必连发一十二封急函,做出这般浩大声势出来?”
“要知道今朝战事将启,派头越大,做事越张扬,越容易引起梁宋注意。”
“而二国一旦注意此事,在一番调查下,发现寻为陈家少主,族老觉得梁宋二国是会无视于寻,还是会选择出兵阻拦我等归家?”
陈寻问着,目光也似是穿透陈奉来,看向了远在川贝山陵的宋梁二国烽烟,“百年姜国,簪缨陈家,二者根系交织之深,族老不可能不知。”
“寻添为陈家少主,又冠有画圣之名,已是与姜国,与陈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寻今被梁宋所擒,先不说寻未来处境将会如何,光是堂堂姜国画圣,于姜国地界被他国军士所获,这对姜国的声名威望而言,是为何等沉重打击,族老可曾想过?”
“更别提除此之外,陈家还会因寻之故,受控于宋梁,到时宋梁若言明陈家不可再出力帮扶姜国,陈家要如何自处?姜国缺失一强大助力,又将如何与梁宋相抗衡?”
“若能兵不血刃,就可断姜国一肢,换作是族老,是眼睁睁看着猎物跑掉,还是夺命追杀?”
陈寻看向已缄默不言,且面色有些许变化的陈奉来,在缓缓吐出一口后,又再继续道:“所以这一十二封急函看似是召寻归家,实则是在警示于寻。”
“至于为何这样做,”陈寻敛起双眸,看向身后官道,低声悠悠说:“江北江左两地皆知寻外出游历,只是因寻于数月前已离开赵府,以致众人不知寻具体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