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摇了摇头后,他即复又道:“若吾儿得空,又能早早得见此信,为父亦望吾儿于长青家老寿宴前回转江左。”
“为父与你阿娘,想念吾儿甚极。”
写及此,陈怀安也抬手放下手中之笔,在深吸一口气,又敛尽心中诸多驳杂思索后,他方是道:“挂牵之念,笔言不尽,长篇赘述又显为父唠叨。”
“故言尽至此,惟盼吾儿于江北游历顺遂,望吾儿平安无忧。”
“父,怀安留。”
看着信件中陈怀安的句句殷切关爱之词,又于心中感念陈怀安写下信件时,盼望自己顺遂无忧的模样。
纵是陈寻先前有万千忧愁与烦思,可于此刻,也只剩下一股急切的归家之念。
他想知道陈怀安是否还因族中琐事所累,以至白发渐生;想知道芸娘近来,又是否会常常倚窗望远方,等自己归家;想知道没有他时,家中二老又是否会时常担忧挂牵于他,以至茶饭难咽。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可陈寻纵‘有方’,也已离家太久……
陈寻低垂着双眸,眼中泛起无尽的思念之情。
但很快,他又将这心中悸动一压,转而继续看向那剩余的一十一封书信。
待将信件尽数阅完,陈寻才是微微闭目,勉强克制住自己眼中泪意。
等到又过有半晌,在缓缓吐出一口气后,陈寻才是将心情稍稍平复下来。
而瞧见陈寻这一模样,陈奉来也不由得心念一动,但还不等他顺势出言,求请陈寻归家。
陈寻便先一步侧首看向赵宸,继而闷声道:“你我兄弟二人数月未见,此次得见,按理说应赏月观景,沽酒暖茶,促膝长谈,以解你我兄弟二人重逢之喜。”
“只是,”陈寻看着被微风卷起的苍翠绿叶,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如宸弟先前所言,如今姜国时局动荡,人人自危。”
“寻添为家中长子,纵不能为家族分担压力,但也不能拖累家族,以成家族后腿。”
“更何况……”陈寻说着,目光也微微低垂,再次看向案几之上的一十二封书信。
随后在一边将它们抚平对折,放回信封之中,一边再又说:“寻已离家近有半载,纵外界风光无限好,可家中粗茶淡饭却更令寻魂牵梦萦。”
“且家族今朝连发一十二封急函,以召寻归家,纵寻不愿归,也不可不归。”
“所以……”陈寻抬头看向赵宸,面上也适时泛起一抹歉意苦笑,道:“为兄如今当早归江左,以见父母。”
“至于你我兄弟二人,怕是得往后再抵足相谈,直至天明了。”
而听到陈寻的这夹带着诸多歉意的话,赵宸面上却没有显露出多少讶异震惊之色。
毕竟在见陈奉来递出一十二封书信,与对方同陈寻对话时,言语中所流露出来的意思。
哪怕赵宸不知道信中所载内容为何,但凭陈奉来的话语,多少也有了判断。
只是……
正如陈寻所言一般,他与陈寻久未相见,无论是陈寻,还是他,都有着许多话想与对方畅谈。
是以虽心中明了陈寻当下所言之意,但让赵宸说不期许陈寻留下,那自然也是假的很。
可如今时局严峻,哪怕赵家有诸多族人于京中任职,甚至赵家家主也身处京都之中,赵家亦还是在准备撤离姜国一事。
而赵家既已如此,那与江北仅一沧澜江相隔的江左陈家,又怎会没有半点动作。
陈寻身为陈家少主,又怎能独身事外。
只是心中虽清楚知道这些事情,也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劝阻陈寻不归家,可念及自己与陈寻仅相逢不足半日,便又要分别。
哪怕赵宸能极力让自己理解陈寻所作的选择,但于心底仍是不免升起一抹失落之情。
挚友一别,如手足尽去,怎能不伤心哀愁。
更何况在如今的姜国情势下,自此一别,再想相见,怕是难之又难,甚至此生不复相见,也不是不可能。
而陈寻瞧着赵宸这一模样,自然也知对方心中是作何想。
其实于陈寻心中,也觉得自身稍稍对不起赵宸,一是因为两人确实相逢未久,皆有着许多事情未曾相谈,他也甚感可惜。
二则是赵宸这般热情欢迎他归赵府,但他却三两句话便拂了对方面子,欲要离开,就连再相见,也只用一个‘往后’来模糊概括,委实对人不起。
再者陈寻曾答应教导赵宸习画,可因黄胜赵的缘故,他其实也未教导赵宸多久,反是陈奉来教导赵宸的时间,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