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被放了一个什么东西, 片刻,疼痛从身上消除了。
应该是顷傅从她口袋里拿走急救手环了,奇怪的是, 她居然感觉不到他的动作。
“水泥…原来如此。”
顷傅和弥什一样,看到水泥的瞬间理清了很多细节——玛丽亚衣领底下的污渍不是泥, 而是干透的水泥;塞进路行嘴里导致他死亡的东西也不是石头泥土,而是逐渐凝固的水泥;最后是流进浏览室的泥水…
——水泥是她的武器,也是害死她的凶器。
难怪第一次灵感里,弥什能用泥水逼退她。
至于弥什说玛丽亚是写随笔的老师, 沈佳是女同学才是院长, 也是有原因的。
除了灵感的最后, 沈佳管她叫老师, 还有最重要的原因是——沈佳的低智妈妈曾经说过, 沈佳偶尔会回家送食物,送来的东西都被她珍重地放在冰箱上面了。
当时他们都以为沈佳已死, 没人相信她妈妈说的话,但现在转念一想:如果沈佳还活着, 那她确实能回家送食物…也能隔着一堵玻璃,朝伤害她的妈妈砸瓶子。
“…沈佳还是恨她爸妈的,哪怕现在当上院长,也不愿意接济家人。”
如果沈佳是院长的话,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顷傅了然。
“按照灵感里的发展,老师玛丽亚和女学生都是被霸凌的对象,老师发现女学生杀人了,下一秒作为目击证人的老师也被女学生推进水泥池里…”
顷傅将漫长的灵感整理成一句话,可落在弥什耳中,却感觉有些不太对。
“可是我们之前分析过:玛丽亚既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如果按照灵感发展分析,她就是一个非常单纯的受害者,何来加害的说法呢?
弥什没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但顷傅还是听懂了:“或许加害是指她含冤而死后变成厉鬼,不断做出害人的事情吧。”
在两人对话的短暂时间里,弥什的身体状态逐渐恢复。
她毕竟不是玛丽亚本人,再加上在完全死亡之前,从灵感里提前出来了,伤势不算太重。
当弥什恢复力气,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她有些奇异地摸摸自己的皮肤——-特别光滑,就好像新生的婴儿一般娇嫩柔滑。
她诧异道:“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皮肤变得更好了?”
急救手环只能治疗,不能美容,难道是血肉坏死后长出新的皮肤,所以才这么滑溜吗?
弥什什么都看不到,自然也感受不到蒙在她皮肤上淡黄色液体,正是滋润她身体的道具。
顷傅默默将尸油放回柜子里,说:“对,错觉,赶紧走吧。”
因为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
弥什被叫醒的时候还是深夜,乌云遮盖月亮整座校园陷入死寂,乌鸦飞过发出婴儿尖叫,飞蛾扑火式撞在学校某个小楼的窗户上。
“砰!”
“砰砰!”..院长被吵醒来了。
准确来说是,沈佳被吵醒了。
她踮着脚从高架床上下来,慢慢走到窗户边上站定,正好一只乌鸦撞在窗户玻璃上面,发出剧烈惨叫的同时,还在玻璃上留下一道乌黑的血迹。
沈佳被吓了一跳,年迈的她捂住胸口,接连后退几步。
“是你吗?”
沈佳冲着空无一人的窗口,小心翼翼地询问:“是你吗,马老师?”
没有人回复,只有数不清的乌鸦扑到窗户,密密麻麻的鸟眼挤在同一个小小的玻璃里,紧紧盯着房间里年迈的女人。
鸟眼是没有眼皮的,被这么一双双瞪圆的眼睛看着,有种自己正被怒火中烧注视的感觉。
沈佳浑身一抖,赶紧将窗帘拉起来,挡住这些鸟眼。
她转身想要逃出房间,一打开房门,就看到走廊角落里站着一个浑身正在融化的女人。
粘稠的黑液从她身上留下来,大大张开的嘴巴向上扬起,舌头反人类地伸出来定格空中,做出了一个拼命挣扎呼吸的姿势。
即使那么远,沈佳还是一眼认出这个人的身份…玛丽亚。
她扑通一声跪下了。
“都是我的错,请你不要再对无辜的人出手了。”
年迈的女人摘下丝巾,脸上是校园霸凌后留下的痕迹,横七竖八地永久留在她的脸上。但她早就对这些疤痕释怀,用丝巾挡着它们,只是不想吓到学校里年轻的孩子们而已。
沈佳自以为自己已经完成自我救赎了,但她看到走廊里的鬼影,就感觉被带回几十年前,那种面对霸凌时的无助痛苦再度席卷而来。
她对外否认玛丽亚的存在,却在此时此刻下跪央求她,诚恳祷告一般双手合十。
“我求你,离开吧。”
玛丽亚嘎吱嘎吱扯动五官,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她那嘶哑的嗓音艰难发出声音,说:“我还是更喜欢你隐瞒真相,对那些学生说根本没有玛丽亚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