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烨继续问道:“你是何方人氏?为何来京城?”
萧惜惜抽抽鼻子,哽咽道:“我们是扬州人,我娘带我到京城找我爹。”
“你爹是何人?”慕容烨问。
“我娘说,我爹是京城的盐商,我从来没见过他。”
“为何住到邻院?”
“那院子是扬州老家一位街坊,借给我们落脚的。”
一问一答,慕容烨从头至尾紧盯着萧惜惜的眼睛,想从中发现一丝说谎的痕迹。
可那双黑白分明泪水涟涟的大眼睛里,有惊慌,有委屈,有求饶,还带着那么一点儿茫然,就是没看出躲闪犹疑来。
这般模样,倒不是能装出来的。可真相究竟如何,还要等沉羽查探的结果。
慕容烨没发话,萧惜惜不敢低头。这时,她突然发现,对面男人的胸口处,渗出血迹来。
起初只是一小片,随后那血迹在灰白袍子上晕染的面积越来越大,腥红而鲜艳,像是在他胸口开出一朵诡异的花。
“你……你流血了。”萧惜惜颤抖着声音,提醒慕容烨。
慕容烨神色淡定,低头看了一眼。他身中奇毒,伤口经年不愈,稍一用力就会流血不止。
方才黄泰拽着萧惜惜进入院子,触动机关,乱箭齐射。他从乱箭从中把萧惜惜拎出来,动用了内力,从而引发伤口流血。
“去东侧靠墙的橱柜,取药粉和白布。”慕容烨说。
萧惜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跟她说话呢。她连忙起身,迈着小碎步走到他所说的橱柜那里。
打开柜门,上面一层摆满瓶瓶罐罐,下面一层是裁成条状的白布,码得整整齐齐。
“药粉在天青色瓷瓶里。”慕容烨说。他的声音跟刚才相比,明显带了几分虚弱。
“哦。”萧惜惜答应一声,取了瓷瓶和白布。再一回头,她吓了一跳。
不过是一转身的功夫,慕容烨胸前的血迹扩大了一倍不止。
看萧惜惜吓得发愣,慕容烨强忍不适,冷声道:“过来!”
萧惜惜又是一哆嗦,紧走几步,到了榻前,大气儿不敢出。这人流了这么多血,怕不是就要死了吧?
外面已死了几个,屋里若再死一个……萧惜惜想都不敢想。
慕容烨解开外袍脱下,原本缠在他身上的白布,都已被血迹渗透。
不用慕容烨多说,萧惜惜已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她凑到慕容烨跟前,去解他身上原本缠着的白布。那白布的结就打在胸前,此刻浸透了血,变得又湿又滑,萧惜惜手上沾满了血,解了半天解不开。
“得用剪刀。”她转身去刚才的柜子里取剪刀。
慕容烨心一沉,盯着她的目光露出杀意。虽然他现在伤口流血不止,可要结果这女子的性命,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萧惜惜取了剪刀回来,剪断慕容烨身上的白布,一层层轻轻揭下来。剪刀被她顺手扔到一旁。
慕容烨握紧的手,慢慢松开了。
看到那皮肉翻开,鲜血直冒的伤口,萧惜惜眼前一晕。这,这得多疼啊!
她半眯着眼,不敢仔细看,拿起瓷瓶,将白色的药粉倒在伤口上。
伤口洒上药粉后,马上就不流血了。萧惜惜展开干净的白布,开始包扎。
何玉漱在扬州老家的巷口开药铺,平日常给街坊们问个诊,处理下外伤。萧惜惜跟在她娘身边,耳濡目染也学会了包扎伤口的手法。
只不过,她虽然经常给自己养的小猫小狗小兔子包扎伤口,给人却是第一次。
慕容烨感觉到了她的笨拙。
为了包好,她离他越来越近,略为紧张急促的呼吸掠过他耳边,软软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后背,胸前,肩膀,带来阵阵酥麻的感觉。
包扎好之后,她在前面打结,低着头,发髻上的一朵绒花,一下下地扫着他的下巴。
慕容烨侧头躲开,眼神落在她细腻白皙的耳后。小巧的耳垂上,坠着一颗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荡来荡去。
“好了。”萧惜惜直起身。这时她才发觉,自己离那人这么近。精致绝伦的男人面孔就这么突兀地落入她眼中。
他的脸苍白削瘦,棱角锋利,没有一丝血色,浓密剑眉下,一双狭长凤目,眼神冷得似千年寒冰,鼻梁挺秀,双唇凉薄,像是最细腻的工笔描绘出来的一般。
萧惜惜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男子,不禁呆了一呆。
“去屏风后的卧房,给我拿件外袍。”慕容烨说。
他没穿外袍,身上裹着白布,露出来的部分看着虽然瘦,却很结实。
萧惜惜羞涩地一低头,退后几步,扭头看了看,找到屏风的方向,去到后面。
卧房里燃着檀香,纱帐床帏都是没有任何花纹修饰的清白细纱,看上去整洁无暇,一尘不染。床边的衣架上,挂着一排长袍,只有灰白和纯白两个颜色,摸在手里干涩绵软,都是上好的松江棉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