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脸色微微一变, 瞪眼看着他,只觉一口气堵在胸膛。
唐子规也不怕她被气出好歹,悠闲继续道:“我大晋可不是夺职罢免后便不会追责,恰恰相反,往常被夺职者,十有八九会被查出其他罪状,锒铛入狱,而唐某不才,恰有监察之责,不知令郎能安否?”
“你……”太夫人颤颤指着他,扭头看向长子,却见长子还愚蠢地脉脉顾着他那下堂妇,真气得一口气上不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太夫人!”周围仆从大惊,几双手同时扶来。
郁清珣这才看来,眉头皱了下,看了眼唐子规,没说什么,扭头唤亲随:“日居!”
“在。”
“速去太医院将胡太医请来,蒋嬷嬷,送太夫人回府。”
“是。”日居和蒋嬷嬷忙应着,一个迅速挤出京兆尹去太医院,另外一个手忙脚乱指挥仆从,抬着太夫人要回府。
太夫人这边的人一走,公堂顿时空了大半。
京兆尹眼观鼻鼻观心,不言不语不看,直到耳边传来唐窈轻柔嗓音:“龚府尹,可否借用文房四宝?”
“国……唐夫人随意。”京兆尹称呼及时转了下。
唐窈朝他福了福身,眸光扫过一圈,往旁听处坐着的刑名师爷走去,问对方借了笔墨纸砚和地方,挥笔写下早写过多次的和离书。
落笔签署后,抬眸看向郁清珣。
郁清珣看着她,犹是想反悔,身体却已顺从地接过笔,在“唐窈”旁边,签署下“洛州郁氏郁清珣”等字,按下手印。
唐窈看着他动作,话语轻了轻:“让棠棠和桉儿跟着我。”
“他们姓郁。”郁清珣站在旁边,侧首垂眸看她。
唐窈抬眸看去,内里似有几分哀求,“他们还太小,国公府内有太夫人,有郁清珏,还有王玉荷,你让他们先跟着我,等到棠棠及笄……”
“你可以留下来。”郁清珣压抑着情绪看着她,“哪怕我们已经和离。”
“十岁,等他们年满十岁我就送他们回来!”唐窈急切恳求。
郁清珣没答,只看着她。
唐窈明白过来,还有着希冀的目光一点点暗下,嘴唇动了动,眼里似有水光,“你可以另外娶妻,你可以再生别的孩子,让他们跟我……”
“不会了。”郁清珣轻声截断。
他曾答应过,此生绝不碰别的女人。
唐窈听出他意思,闭了闭眼,并未有多少感动,只轻道:“可若太夫人记恨今日之事,郁四痛恨你我再对桉儿出手,还有那养女……”
“不会。”郁清珣眷念地深视着她的眉眼,声音轻而平淡,“长欢今日已搬出国公府,不会再有机会对棠棠和桉儿不利,郁清珏那边有人盯着,他不敢也没法再出手,至于母亲……”
他看着唐窈,声音再轻了轻,“你可以以棠棠和桉儿生母的身份,留在国公府,无需孝敬谁,也不必看谁脸色,这既可以护……”
“我不会再回国公府。”唐窈打断道。
对面那人声音消了下去。
两人静下来。
公堂内无人说话,左右站着的衙役早被驱散,京兆尹眼神放空脑子发呆,根本不注意这边。
唯一旁观的唐子规眉头皱了下,但这事他又不好插嘴。
唐窈再争取道:“棠棠是女儿,不留在国公府也无碍,你让她随我……”
“她和桉儿都不可能离开国公府。”郁清珣道。
他知自己卑劣,但若松口,她定会像之前那样一走了之,再不回来。
唐窈猜到这点,退一步道:“我不离开京城,你让棠棠跟我。”
郁清珣没答,只看着她。
唐窈看懂他的拒绝,心底哀求蓦然转为怒意,“你怎可以为了留下我,不顾棠棠和桉儿的安危?”
“我如何不顾他们安危?我是他们父亲,是他们骨肉至亲,他们体内流着我的血,本就该留在我身边,若我护不住他们,这世上又还有谁能护他们安好?”郁清珣看着她,尾音稍轻。
唐窈嘴唇颤了颤,无可反驳,无法言语,内心只有巨大无望与深切痛苦。
他是夫,是孩子们的父亲,和离也好,儿女也罢,只要他不松口,她就永远无法达成所愿。
可凭什么!为什么!
儿女是她骨血,姻缘是结两姓之好,这明明都与她休戚相关,凭什么却都不容她做主!
就因为她是妻?只是孩子们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