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窈回到侯府,时间已过午时,郁棠得知娘亲醒来就偷偷跑了,还有些不开心,脸颊肉嘟起。
唐窈看着她这模样,想到梦里郁清珣写的信。
她从不入他梦里,但棠棠会带着桉儿进他梦里。
唐窈心头一软,蹲下身来,将小姑娘抱进怀里。
“唔?怎么了?”小姑娘下巴搭在她肩膀上,叠出双下巴,双眸水润清澈。
“有棠棠真好。”唐窈脸颊跟她贴了贴,眼里依稀有泪,“阿娘最喜欢棠棠了。”
郁棠马上被哄好,开心回道:“我也最喜欢阿娘!”
郁桉见她们抱在一起,也挤进来发言,“我也喜欢!我也喜欢!”
“嗯,阿娘也喜欢桉儿。”唐窈将他也抱进怀里,闭了闭眼。
三人抱了会儿,唐窈松开手,询问起课业问题,“棠棠今天学了什么?可有练字?”
“我学了首古诗,‘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小姑娘马上背起诗歌来。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唐窈听着诗歌,眼眶忽而再涌上水雾。
这是夫妻别离后,妻子思念丈夫的诗,是古诗十九首里的其中一首。
“你还没练字吧?”唐窈将心头酸涩压下去,低头温柔道:“吃了午膳后,便进书房练字吧,你每天多会写几个字,用不了多久,就能亲自给你爹写信了。”
“嗯嗯!我已经会写很多字了,唔,我可以把这首诗写给阿爹吗?先生说这是妻子思念夫婿的古诗……”小姑娘叭叭说着。
唐窈牵了儿女,边说边朝屋里走去,“是。”
她顿了顿,“先生没先教你《诗百首》吗?”
一来就教古诗,未免有些不合年龄。
“先生说我学得快,《三字经》《千字文》都会背了,可以学诗歌了,就教了我这首……”郁棠答着。
郁桉懵懂跟着,他还没正式启蒙,不识字,顶多就会背几句诗词。
唐窈微蹙眉头,考虑跟那位教习先生说一声,年纪尚小的姑娘不必这么早学古诗。至少不该是这等低沉伤感的古诗。
午饭后,两小家伙睡了觉,下午郁棠开始练字,郁桉在旁边胡乱涂画。
唐窈在另一张书案后坐着,不经意间再看到那根琉璃灯簪,她拿起簪子轻轻拂过,再想起梦中种种。
无论如何,她总得想法子帮他一帮。
时间如流水,她晚上睡觉还是会进入那梦境。
梦见郁清珣不在颓唐,他每日准时上朝准时散值,每回到国公府后,第一件事便是给她写信,写完信若有空,就会开始制作灯笼。
那灯笼手艺和木雕技术从开始的不熟练,到后来的精巧技艺,竟是丝毫不亚于精工大匠。
时间眨眼过到十月下旬。
唐定与余既成几乎将运河上下游翻了遍,依旧未曾寻到尸体,唐窈却安定下来。
十月廿三,是郁桉三岁生辰,也是前世郁桉夭折忌日。
郁清珣只要还清醒着,就定会派人过来送礼问安。
唐窈压着情绪,紧张守着儿子过了生辰,特别小心他入口的吃食,以及周围有可能的意外。
郁清珣给的两个陪玩小童寸步不离地跟着,任何东西都要他们先入口,没问题后才会给郁桉品尝。
白天在忐忑中过去,夜幕降临下来,外头依旧没来消息。
前来庆生辰的其他小伙伴和亲朋好友都先离开,屋檐下挂起灯笼。
郁桉抱着新得的木马玩具,呆呆坐在门槛前,很乖巧地望着院门,好一会儿后,他按捺不住地扭头问身边的姐姐,“爹爹什么时候来?”
郁棠扭头看向她娘,“阿爹什么时候来?”
唐窈也不清楚,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或许是路上耽搁了,要等到你一觉醒来,桉儿还想要什么礼物?阿娘给你准备。”
郁桉瘪了瘪嘴,眼里蓄满泪珠,“爹爹说会给我大灯笼……”
郁棠生辰那日,郁清珣便是这般安抚儿子的。
唐窈也知道这点。
为以防万一,她已经先暗地里拜托金匠雕琢出相同的灯笼,但对方手艺不及郁清珣,也没有那十二色的透明琉璃片,比起郁清珣送给郁棠的大灯笼,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她希望郁清珣能来,也想他能有消息传来。
唐窈按下情绪,口中安抚道:“现在太晚了,桉儿先洗漱睡一觉,阿娘保证,等明天一大早,你就能看到一盏好看的大灯笼,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