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窈步伐顿了顿,扭头看向昏迷过去的人。
郁清珣脸上白得毫无血色,连嘴唇都淡几乎与肌肤同色。他闭着眼,没了那双多情眸的影响,此刻安静得像破败的精致瓷娃。
他本不必如此。
唐窈想着。
却又无法说他是自作自受自讨苦吃。
“我等着他解释。”她到底没有留下,抬步出了院子,拐回到长春观内的小道上,往来时的路返回下山。
余既成紧随在她身侧,想要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他虽然亲眼看着事情发生,但并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唐窈走到半路,又突然停下步子,目光望向一处。
余既成跟着看去,看到不远处那颗百年巨树,枝桠上挂满了红线和祈愿牌。
“阿姐……”
“红线太细不够稳,墨字易脱不够久,想要千岁常相见有些难。”
“抛上去的不稳,系紧缠死了才稳。”
“我抱着你,你选一根最粗的枝干系上。”
旧时话语依稀响在耳边,她仿佛看到姻缘树下,那人将她高高举过肩膀。
若是未曾发生这些,她是真可以跟他白头到老,岁岁常相见的吧。
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阿姐,你……”
“没事,只是想起了不该想起的往事。”唐窈回收思绪,浅浅笑了下,侧首道:“你写的祈愿牌还没挂上去呢,现在正是时候,不若将它挂上去吧?说不定能实现呢?”
余既成低垂眼眸看着她,想说什么。
风从远处吹来,姻缘树上挂着的祈愿牌碰撞着发出声响。
第75章 不再等
他想要祈求的……是眼前之人。
余既成看着唐窈, 到底是不敢孟浪坦言。
“好。”他与往常般清朗笑着,有阳光照射下来,犹似青春年少时, “我这就将祈愿牌挂上, 要怎么挂才稳?”
最好能稳过她之前挂的。
“找根粗壮的树干系上。”唐窈回道。
余既成就朝姻缘树走去, 仰头仔细在树下逡巡了一圈,找到一根粗壮好系的树干, 爬上树强行将祈愿牌紧紧系了上去。
树下还傻乎乎抛着祈愿牌的路人看呆了眼。
“……还、还可以这样的吗?”
“好了,阿姐, 是这样吗?”余既成跳下树,笑着看向唐窈。
唐窈点了头,“只要系稳了就好。”
“既然已经来了这长春观,不若今日便好好逛逛?观中景色还不错的。”她提议道。
余既成自是赞同。
两人于是从月老殿起, 将长春观主殿副殿偏殿侧殿统统逛了遍, 遇到想拜的神, 还会进去上香祈愿, 宛如虔诚香客。
末了,两人下了山。
唐窈回头朝长春观山门望去,长长的石阶之上是高大山门,山门后人群熙攘,再进去一点是庄严威武的道家殿堂, 殿内供奉着各神仙彩像。
她曾来过长春观许多回,有跟郁清珣,有跟闺中密友, 有跟太夫人, 还有带着丫鬟前来……好像没有哪次,像这次这般称心愉悦, 哦,也不是完全没有,郁清珣抱着她系上祈愿牌的那日,也如今日般。
唐窈想着,又不禁失笑。
何必再想那些旧事,今日能报前世儿女之仇便足以,至于郁清珣,到底只是过去。
她下了山,上了马车,回到小宅院。
*
郁清珣迷糊间再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郁盎堂,进院后看到唐窈提着灯笼站在穿堂檐下,她没像往常那般笑着朝他迎来,而是远远看着他,对他微微一笑,转身朝门内走去。
他惊慌追过去,却怎么也赶不上。
只看着那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夜色里。
郁清珣霍然惊醒,入目是简陋的房屋顶,周边连个床帐子都没有,月诸和太医站在床榻前,见他醒来皆是面露喜色。
他还躺在长春观的某处偏僻小院里。
“国公您醒了!”月诸弯腰靠近,见他目光转向周遭,心知他在找谁,忙解释道:“夫人已先回去了,太夫人和郁四的尸体都已先送回国公府,日居带人去追崔三还未归来……”
郁清珣怔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她如梦里那般,再不会朝他迎来,也不会再等他。
他早知道的,甚至也希望如此,他做过太多次她提着灯笼朝他迎来,却在靠近的刹那消散无踪的噩梦,与那相比,似乎远远离开他也不是坏事。
“什么时辰了?”他失神般问着。
“已近酉时。”月诸道。
郁清珣闭了闭眼,“回国公府,派人去跟刑部尚书说一声,郁四已畏罪自尽,他尸体就不送去刑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