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侍中面色微变。
他在朝二三十年,哪能不懂对方打算。
那所谓名单,不过是排除异己的手段罢了。
“我若交出名单,你能饶过……他们?”崔侍中环视周围亲人。
郁清珣答着:“十岁以下者,我不杀。”
“我需要面见太皇太后,亲自呈上。”崔侍中道。
郁清珣表现更为宽宏,“明日早朝,你可当众呈上。”
崔侍中怔了下,狐疑道:“你……还能让我上早朝?”
“崔大人为门下侍中,三省宰相之一,谁能不许你上朝?”郁清珣话语平淡,看了眼亲随。
日居立即往前,从怀中掏出一本册折递向崔侍中。
崔侍中迟疑了会儿,心头大概猜到里头东西。
他还是接过册子,打开一看,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人名官名,囊括了大晋朝堂内外,所有不满新法或曾有过反对的人员。
郁清珣这不是要报仇,而是想趁机清除异己!
崔侍中神色微震,尽管早已猜到,可看到这份名单还是心惊。
这涉及的人太多太多了……
“我允你一家好好告别。”郁清珣甩下话语,先出了崔府,仿佛他过来就只是为了给出这样一份名单。
从崔府出来,他又领兵去了谢家、王家、卢家……京中世家,大晋门阀,每位家主都拿到一份名单。
那名单只写着一个姓氏。
翌日,宣政殿早朝。
“臣御史长史周茂,弹劾国公郁清珣拥兵自重,党同伐异,意图掌控京都,有谋逆之嫌,还请太皇太后将之捉拿斩杀,以儆效尤!”众臣行过礼后,御史长史周茂霍然起身弹劾。
此言落下,宣政殿内寂静无声。
周围百官悄然望向左前方坐着的人。
郁清珣仿佛没有听到,目光平视着前方,像是走神。
“太皇太后,陛下!郁清珣实乃奸臣恶逆,他手掌大权,终将不臣,还望速速处置,否则大晋将亡!大晋将亡啊!”御史长史出列跪地,声情并茂。
大殿内却静得出奇。
稍许,上首垂帘后坐着的太皇太后出声,“卿所言可有凭证?”
“他……”
“郁国公乃我朝大将军,掌南北两衙,领六部尚书,是我儿钦点的托孤辅政大臣,周长史若无实证,便是诬蔑毁谤之言,吾念你是御史言官,可闻风禀奏,暂不降罪,还不速速退下!”太皇太后冷声喝斥。
御史长史还欲要言,视线环过一周想找个盟友,却见殿内所有大臣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宛若未闻声。
他心头一紧,知道不妙,忙看向崔侍中。
就在这时,唐子规往前一步,“臣台院侍御史唐守,弹劾端王结党营私,联合金吾卫中郎将赵参、大内总管冯去意图谋反,被识破后,灭杀赵参冯去,已有实证,此乃宫人证词!”
他说着,双手呈上一份“证词”。
禁军统领也在这时起身,“禀太皇太后,刑部郎中崔钰与端王暗中来往,此乃臣拦截的书信。”
崔侍中面色骤变,还不及说话,在他后头的崔大郎猛然起身出列,跪地喊道:“臣大理寺卿崔铉告罪,不仅舍弟崔钰与端王有来往,我崔氏还另有人与端王、福王私下交结,意图谋反,此乃臣暗中截获的信物!臣愧对皇恩,愿受罚斩首。”
他说着,双手奉上信物。
嚯!
殿内终于有了震荡。
时隔多年,自白家七郎后,再有人自陈家族谋逆,宁死也要报皇恩,这等不可思议的事,却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
崔侍中不敢信地看向长子,“你……”
“父亲降罪,三弟已先逃离京都,儿子不愿连累家中妻小,不得不揭发于他,且先帝待儿子不薄,儿子岂可坐视三弟拥戴他人!”崔大郎转向崔侍中,眼中含泪,磕头哐哐拜下,声音已是哽咽,“儿自知不孝,唯死而已。”
他表现如此真诚,殿内其他不知真相的朝臣一时真疑。
崔侍中心下又气又恼,再看向郁清珣,但见那人依旧端坐,像一尊消瘦冷冽的石像。
“臣御史中丞谢言,弹劾门下侍中崔懿及其党羽,意图拥戴端王自立……”
“臣中书侍郎王业……”
“臣尚书仆射卢戊……”
刹那间,大殿内声音四起,全是弹劾参奏崔氏,及与崔氏相关的文武官员。
“你、你们……”崔侍中袖内还捏着郁清珣给的名单,此刻只觉眼前发黑,头脑晕眩。
他再看郁清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