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去过其他大户人家,哪会给来帮忙的厨子伙计吃这么好。而且他们中午还吃素,晚上又吃肉又吃蛋,肯定是问荇帮忙了。
“你们放宽心,吃好些才有精力干活。”
“我们其实挺宽心,只是难为问小哥了。”
阿明同情地看向问荇,关切道:”他们没把你怎样吧?
“没,好吃好喝,还给住带暖炉的屋子。”
“嗐,你可要小心。”阿明严肃,“他们肯定要欺负你的!”
“哦?那你说会怎么欺负。”问荇失笑。
“你是该小心些,这些下人精明着。”
许曲江幽幽站在伙计们身后:“怕是会挑拣你的一举一动,报给柳夫人,让她责罚你。”
“这是有可能,但只是报给柳夫人,未免也太轻了些。”
“还有还有。”
阿明神神秘秘道:“保不准会对你下手,半夜把你蒙在被子里打一顿!”
“柳家应当还想要颜面,干不出这种血腥事。”
真要杀他也得等迎春宴过去。
阿明语塞:“那,那还可能往你屋里塞哥儿!”
问荇无语凝噎:“为什么要塞哥儿?”
“你别不信,我可听说过有些坏心思的,就这么欺负赘婿坏人清白。”阿明振振有词,“你也没娘家保护,万一让迷药药倒,早上醒来床上多个哭哭啼啼的漂亮哥儿,哪里说理去?”
问荇深吸了一口气:“那我晚上把窗户封死,不点安神香睁着眼睡,你看行吗?”
“这样倒是安稳。”
阿明这才放宽心。
眼瞧着话题都要歪到西天去,许掌柜临时被账房喊走也没法过来制止,问荇赶紧借口犯困折回屋里去。
“问小哥,晚上千万别睡死————”
问荇提着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柳家的地盘睡死,他怕是嫌自己命长。
孑然一身走到青石板铺的路上,耳边呼啸的冷风渐渐变小。
和园里头的路比柳家好找得多,他走了几步,愈发觉得怪异。
为何前头是楼阁,他记得不应当是处庭院么?
身上一个鬼也没带,问荇攥紧手里的灯,又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
腰间的香囊微微抖动了下,发出极淡的光,但被灯笼纸衣的红光遮掩得彻底。
问荇再贴着墙往前走,还是只能看到楼阁和楼阁边上,院子正中间的井。
他遇着鬼打墙了。
晚上看不清,但问荇白天路过过这儿,很清楚地记得那井上扣着沉重的井锁。
再接着乱窜只是消耗体力,他利落放弃直着往前走,而是朝着井边走去。
怀中能察觉的祟气符咒开始轻微地响动,依照之前的经验,他这次遇着的鬼很弱,恐怕最多是个执念。
问荇下意识要攥紧腰间的香囊,却在指尖碰到香囊的一瞬僵住了。
香囊在发烫,热意刺激着问荇的肌肤。
“你是何人,怎会在此处?”
稚嫩的声音突兀响起。
问荇猛地抬起头,瞳孔微缩。
一个俊朗的青衣少年坐在井沿,正在戒备地打量着他,但言语间并无恶意。
他下半身是半透明的,脚压根就没有,说话间也无邪祟和小鬼该有的阴森与压迫,看起来就是缕普通的残念。
问荇提着灯,站在少年几步外的地方。
少年发觉他没有恶意,也略微收敛起了敌意。
“请您快些离去。”
少年瞧着也就十一二岁,板着脸说话却有模有样。
他发现眼前好看的男人露出复杂的神色。只是男人手里的灯太刺眼,刺眼得让他浑身不适,难以解读这副表情究竟是何意。
哐当。
问荇将灯利落扔在了地上,四周重新归于黑暗。
“你不认得我?”
穿过夜色,少年终于看清楚了问荇的模样,不知为何,他心中堵得慌:“我对公子并无印象。”
问荇注意到自始至终,少年都没离开井边。
他往前走了几步,瞧见残念骤然警惕,眉心红痣都隐隐发光,才停止脚。
“连鹊。”他同少年的目光对视,企图看到少年眼中一丝突然多出来的情绪。
可惜没有。
“连鹊……是何人?”
残念露出茫然模样,实话实说道。
“我不认识公子,也不认识柳连鹊。”
“那你叫什么名字?”问荇心中讶异。
“我不知。”
残念低下头,拒绝再向问荇透露消息,任凭他怎么问,都固执地咬牙不松口。
腰间香囊响动愈发剧烈,连带着铃铛清脆作响,问荇往后退了几步,香囊才渐渐安静下来。
“不说也行,那我明日来找你。”
如果还能寻到此处的话。
少年呆愣,他完全没想到问荇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