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瑯有苦难言。
裴赵两家的事传到女皇耳中, 女皇并未多言, 只是下旨警示裴家,不准有人在沮渠公主之前入门。
这意味着, 裴瑯可以娶赵鸢做平妻,但赵鸢必须在沮渠之后。
梁国郡主对这安排尤其不满意, 改变不了现状, 只能数落赵太傅:“都怪你,当初让她读书,耽误了嫁人的时候。”
后来裴瑯每天散衙都会来赵家拜访, 裴瑯人俊嘴甜,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哄得梁国郡主认定了他这个准女婿。
七月流火, 沮渠燕和裴瑯联姻,成为裴家少夫人。
八月萑苇。
裴瑯在八月有一日沐休, 他特地来陪赵鸢。自娶妻成家后, 裴瑯日日人面桃花, 比过去还俊朗几分。
他今日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骑射服,挺拔英朗, 赵鸢同他自长安街市而过, 风拂起马车的帘子,露出裴瑯的一个侧影, 便引来无数回眸。
八月湖中芦苇繁茂,穿梭于芦苇之间,不少姑娘为了看裴瑯一眼,用她们的船包围了裴瑯的船,过了一会儿,一些文人也被引了过来。
他们随性作诗,好不自在。
人群散去后,赵鸢说:“招蜂引蝶。”
裴瑯却问了她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鸢妹,你喜欢长安么?”
“无谓喜不喜欢。”
“长安是我在这世上最喜欢的地方了,千秋万代,你再也找不到如此自在的地方,我裴瑯,是为长安而生的。”
“这么说的话,种马也能说自己是为沙场而生。”
“...别侮辱我嘛。”
赵鸢作呕吐状。
裴瑯把船划到一处僻静的芦苇荡,放下船桨,任船在芦苇之间漂泊。
他从怀中拿出一张帖子,无声地递给赵鸢。
赵鸢看到封皮上的“聘”字,直接回绝:“不嫁。”
“你是读书人,我怕千篇一律的聘书配不上你,便苦练书法,亲笔写了这封聘书。”
赵鸢翻开以后,挑了几处错用的典故。
“好,等我重新写过,再拿给你看。”
赵鸢有一种错觉:裴瑯正在求偶期。自八月以来,他对她一改以前不耐烦的态度,每三日送一小礼,七日送一大礼,风雨无阻。
她随手把聘书扔进湖里,“裴瑯,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裴瑯在求偶一事上,从未有败绩。赵鸢这样问难免伤了他的心。
“鸢妹,你不相信我是真心想要娶你么?”
“你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你骗不了我。”
“小声点...别让别人听见。”
“别让别人听见你裴侯也穿开裆裤么?”
“...”
九月,裴瑯祖母过寿,赵鸢受邀前往。裴瑯是前朝的郡主出身,自认家门高贵,对沮渠燕这个夷族儿媳十分不满意,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明捧赵鸢,暗踩沮渠燕。
为了讨裴家祖母的欢心,前来所有宾客,用抹了蜜的言语把赵鸢高高供起来,就连赵鸢自己也产生了错觉,若是没有沮渠燕,她和裴瑯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往事如云烟。
她远没有自己认为的坚强,宾客对她追捧,裴瑯待她温柔,有一瞬间,她觉得这是她最好的结局。
沮渠燕被冷落,不免拿赵鸢来撒气。
赵鸢过石桥时,她故意拦住赵鸢的路,扬着下巴对她说:“你真可怜。”
“你说什么?”
“让开,我要过路。”
赵鸢站在桥中央:“不让。”
沮渠燕指着她的鼻子:“信不信我动手啊?”
赵鸢推了沮渠燕一下,“你动手吧。”
沮渠燕抬掌就要打她,手掌落下之际,她紧紧抱住赵鸢,“你嫁过来吧,咱们以后作伴,我陪你。”
赵鸢没能参加今年的科举,又不被女皇待见,闲人一个,每天最大的消遣就是观察这些人,据她观察,自八月以来,所有人都很反常。
她颈间一阵冰凉,沮渠燕好像...哭了?
赵鸢说:“我方才和你开玩笑的,你别哭啊。”
沮渠燕吸了把鼻涕,“你随我出去一趟。”
沮渠燕带她离开侯府,重点避开裴瑯。马车行驶了很久,来到一处荒草从中的废宅。这里是裴家的宅邸,因无人打理而荒废了。
进门的一瞬,赵鸢的心毫无预兆跳了起来。天地不知,唯有她知道自己在期盼着什么。
沮渠燕推开杂货房的门,赵鸢看到里面关着的人,惊讶不已:“六子?”
六子瘦了很多,他的眼眶深深凹陷,双眼无神。
见到赵鸢,他突然发疯地冲了过来,双手掐住赵鸢的脖子,“他唯一放不下的是你,我这就送你去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