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傅则是一向秉公处置的态度:“此事确实为赵鸢失职,停职是正常处理。”
“年轻人哪有不犯错的。”女皇嗔怪道,“朕与诸位大臣,可有人从未犯过错的?高僧圆寂,顺应天道,你们却将罪推到主事官的头上,朕若不知道此事,那赵家小娘子就会被永远停职。她是太宁八年的国子监进士,国子监千辛万苦培养的进士,你们说远望就冤枉,是瞧不起她年轻,还是瞧不起她是个姑娘家?”
赵鸢方才喊冤时没有恐惧,此时女皇一番体恤的话,竟让她颤抖不已。
她指甲陷入手心,心中道,原来委屈真的有用。
女皇道:“小赵卿,今日朕为你主持公道,从明日起,你官复原职,继续在礼部主事。”
赵鸢不可置信,激动道:“微臣谢主隆恩!陛下天恩,微臣永世难忘!”
女皇此时的目光又变得和蔼可亲起来,“抬头说话,让朕认认我大邺第一位女进士的脸。”
“是。”
“朝廷的琐事太多,朕忘了你的名字,来,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
赵鸢吸了一口气,平静道:“回陛下,微臣赵鸢。”
“鸢字该如何写?”
“回陛下,赵鸢的鸢,不是渊远留长的渊,也不是鸳鸯戏水的鸳,是鸢飞鱼跃的鸢。”
女皇心中想到了“狼顾鸢视”四字,方才,她明明在这个姑娘眼里看到了狼鹰的目光。
一旁的礼官冯洛闻声,顿然道:“鸢,即为隼,恭贺陛下,这是上天赐给陛下的礼物!”
女皇早年为妃时被囚道观,对神鬼之说虽谈不上深信,但非常敬畏。她听闻冯洛的解释,大喜道:“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祥瑞。”
赵鸢愣怔了,她算哪门子祥瑞?而且,祥瑞是兽,她是人啊。
她诚惶诚恐道:“陛下,臣不敢,臣...只是个庸人,只愿不负多年所学,为万民效力。”
她每句话都发自肺腑,但落入这些老谋深算的大臣耳中,就另有解释——这赵太傅的女儿,真是擅长马屁之道。
女皇道:“大臣们,听清楚了么?”
女皇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褒奖了赵鸢,尚书省也不敢闲着,趁吃席时,陈国公传令让吏部赶忙去写让赵鸢的复职文书。
这一切对赵鸢来说太过震撼,她回到席位,感觉到不时向自己投来的目光,浑身不自在,于是连喝了两杯酒给自己壮胆。
酒喝的太猛,想吐。她溜出去寻找清静,失神地走着走着,猝不及防撞上一个宫女。
赵鸢立马后退做礼:“对不住,我方才走神了。”
“赵大人,长安的酒也能把你喝成这样,看来你没有好好锻炼酒量啊。”
赵鸢蹭地抬起头,眼前这个宫女...看身姿扮相,的确是个宫女没错了,但说话的调调怎么如此耳熟!
“六子?”
扮作宫女的六子哈哈哈笑道:“赵大人,厉害啊,一下就认出来了。”
赵鸢第一反应是他来皇宫做什么,不会又来偷东西吧。
“今日女皇寿宴,从军队调了近千名精兵防守,你不要轻举妄动...还是快随我出宫去吧。”
六子莞尔一笑,双手交握吹了声手哨,一只隼从屋脊后飞来,落在六子肩头。
赵鸢谨慎地四下张望,生怕被人看到。
“赵大人莫担心,皇宫我比你熟。”
“这只隼...是你放进宫的?是李凭云...指使你这样做?礼官冯洛是李凭云同年的进士,他可是受了你们的指使?””
“不愧是赵大人,虽难说聪明,直觉却很准。”
赵鸢总算知道六子为何没和李凭云一起来长安了,想必是去抓隼了。
整个朝廷被他如此戏弄,赵鸢气不打一处来,“赶紧带着你的畜生离开皇宫,若被人发现,我也要被你连坐。”
“非也,这不是我的畜生。”六子道,“这是拿赵大人你的银子买的,准确来讲,这是你的畜生。不过...鹰隼乃飞天之物,以畜生相称,实在委屈,况且陛下亲口所说这隼代表了你,你怎能自己骂自己呢。”
“我何时给你银子买这装神弄鬼的玩意儿...”
赵鸢恍然大悟。
凤凰台重逢那夜,李凭云拿走了她的手串,他扬言要赠她一份大礼。
他的大礼,原来是指这一切。
赵鸢抓住六子的袖子,扭身就往外跑。
“赵大人,你去哪!你仔细被别人看到了!”
“去找李凭云。”
“别别别。”六子抱住柱子,“他说...让你别找他。”
赵鸢仿佛听到了什么震撼人心的消息,她眼神空洞地看了六子半晌,然后一刹那回神:“他、凭、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