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鸢咬牙切齿道:“我若是晋王,压根不会做出如此卑鄙之事。”
六子和李凭云交换了一番眼神,六子挫败地低下头,继续跟这缺心眼解释:“赵大人,咱们去玉门关,一是帮你未婚夫,二是去逃难的,我功夫再厉害,也不兴天天晚上和刺客斗来斗去。”
赵鸢仍在琢磨六子的话,她委实没有料到,自己刚一上任,就遇到了“暗杀”这么高级的斗争方式。
李凭云见这厮发起了愣,开口说:“你可以不去,正好和你未婚夫去黄泉结伴。”
怎么还咒人...
李凭云倏地起身,对六子说:“去准备些赶路的干粮,一入夜就出发。”
眼下,除了服从,赵鸢别无选择。
她问:“大人,那我呢?”
李凭云回头打量她半晌,“你...回去补觉吧。”
这是担心她休息不好么?赵鸢越来越是猜不透李凭云的意思。
入夜后,一辆马车停在县衙小北门。
六子来接赵鸢,跟她提前叮嘱:“这是临时找的马车,车里挤了点,赵大人您别介意。”
赵鸢道:“我来赴任的路上,风餐露宿,马车能有顶棚,我已十分知足,谈何介意。”
然而不久后,看到马车里李凭云的瞬间,赵鸢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她介意!
马车里就一条坐席,除了和李凭云并肩而坐,她别无他选。
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能和外男共乘一车,还一起过夜?
赵鸢的脚往后退了一步,却正好被李凭云看见。
他厉声道:“你给我进来。”
赵鸢年幼时念不进书,难免遭到父亲的严苛指责,因此她最怕严厉之人。
李凭云声音稍稍一提高,她就不敢不从了。
“是,李大人。”
赵鸢硬着头皮上了马车,发现车里比她想得要宽敞些,她和李凭云虽是并肩而坐,但之间还有一拳的间隔,不至于身子挨着身子。
马车起初走在驿道上,还算平稳,一到山里野路,就开始颠簸了,两人被颠得一起一落。
车室空间太小,她完全不敢近距离去看李凭云,一直目视前方,坐得又端又累。
车轮突然从一个石头上碾过去,车厢向上腾空了一瞬,完成了一个大颠簸。
马车落下之际,一个重物砸向赵鸢肩头。
她梗着脖子朝自己肩头看去,只见李凭云的头颅靠在她削薄的肩上。
淡淡的月光流入车室,照得李凭云睡颜平静安宁。
赵鸢看了好一会儿,试图将他的容貌再看清一些。
可她猛然想起自己是个有婚约在身的女子,如此盯着其它男子看,有失妇德,于是立马转过头,紧紧闭上自己的眼睛。
她听到一阵轻微的鼾声,李凭云的呼吸似乎是一片羽毛,轻轻拂动着她的耳朵。
其实,赵鸢想,她不说,李凭云不说,不会有人知道马车里发生什么的,况且,她只是想要看看他而已,又不是做什么出格的事。
况且,他是她日后的顶头上司,她不得好好记住自己上司的样貌么?
对,看了就看了,看看而已,又不犯法。
从赵鸢的视角看过去,看不到李凭云脸上邋遢的胡渣,他高挺的眉弓和鼻梁占满她的视线,可在这样淡漠的脸上,却生了一排柔软纤长的睫毛,令他整个人看上去沉静温柔。
“你看着我,我睡不着。”
赵鸢肩膀忽然轻了,她想自己扰了李凭云的睡梦,忙道:“哦,那我不看...李大人,我没有!”
李凭云脑袋向一旁偏去,他打了个哈欠,在月光之下,他眼中盛着破碎的水光。
“六子,到下个县城找间客栈落脚。”李凭云道。
“得嘞,再走十里,就有客栈了,李大人,您再坚持一会儿哈,”
“李大人,咱们不是在赶路么?”马车里,一个弱小的声音响起。
李凭云困倦地看了看赵鸢,“嗯,本来是在赶路,但现在本官决定先休息一夜。”
还能这样...
“李大人...咱们赶一夜路,明天早晨就能抵达玉门关了,到时候您若是想休息,无人拦您...”
“赵大人。”李凭云双臂抱在胸前,身体后仰,话语里有几分语重心长,“你横竖是改变不了我的心意,若我是你...”
他刻意停了下来,话音变得意味深长。
赵鸢追问:“若您是我会如何?”
“若我是你,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就闭嘴了。”
这话说起来,有些不大中听。
好在赵鸢没有什么倔脾气,李凭云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她便闭嘴。她抿住双唇,瞪大双眼,表示从命。
除去进士、士人那些身份,赵鸢还有个最显而易见的身份:长安的贵族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