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粮没有经过官府仓库,没有任何登记,只有下去收租的官丁会记下真正收的数量,好报与林知府,但林知府肯定早将这些销毁了。”
雀澜不由叹了一口气:“这些纸面上的证据,都在他自己手里握着。”
祝盛安微微一笑:“可是,他自己将郑里送到了我们手里。”
雀澜一点就通:“这些粮食要运出去,就会留下痕迹,郑里有账本!”
“他从丰春县的码头离岸,到嵋州的景山县上岸,这两处的漕运司都会登记,我已让武泽去找了。”祝盛安道,“漕运司乃是朝廷直管,起运地与到达地的数目要稽核,出发前的通关文书与承运文书要稽核,承运文书与码头检查文书要稽核,而且这几处的官员经常轮换,极难做假。”
有了这些板上钉钉的证据,就只等郑里供出林泉生来。雀澜舒了一口气,笑道:“还是殿下脑子快。”
第21章 夜谈
夜里,祝盛安搬了回来。
澹州前几日下了一场秋雨,天气一下子凉了许多。他上床来时,一躺下,床里头的雀澜就翻了个身,面朝他嘟囔道:“凉。”
坤君的体质与乾君不同,因此下人们给雀澜准备的被子也厚得多,祝盛安疑惑道:“盖这么厚会凉?”
他没多想,伸手探进雀澜被窝里一摸,确实冷冰冰的。
摸完了,他才意识到不妥,要抽出手来,雀澜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
“你摸,我的手很凉。”雀澜给他摸了手,又引着他往下去,“脚也很凉。”
他看起来真不是故意的,像从没被人教过应该同乾君保持界线。祝盛安碰到了冰凉如玉石一样的肌肤,一下子抽回手,掩饰道:“谁要摸你的脚。”
雀澜不满地拍了他一下:“我洗过了!”
他呲溜钻进了祝盛安的被窝,一下子把手脚贴在祝盛安身上:“凉不凉?凉不凉?”
祝盛安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差点又要掉下床,局促地翻了个身背对他。
雀澜就顺势踩在他膝盖弯里,拿他当捂脚的人形暖炉。
祝盛安无奈道:“你几岁?”
雀澜凑过来,将脑袋顶着他的背:“挨着睡多舒服。天冷的时候,我和师父都是一起睡的。”
“……”祝盛安震惊道,“你和你师父一起睡?”
雀澜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说:“因为我们只有两床被子。夏天可以分开睡,冬天要一起盖两床才不会冷。”
祝盛安扭头看他,确认道:“你师父是坤君对吗?”
雀澜点点头。
祝盛安看着他,心情复杂。
还好捡到雀澜的不是乾君……不对,还得感谢他师父没把他卖给人牙子,要是儿时落到心怀不轨的人手里,不知得被折磨成什么样。
现在回想沁阳湖上,雀澜说的感谢师父,他才有了些切实体会。能够这样长大,对雀澜来说确实已是很好的结果了。
在背后贴着他的雀澜忽然说:“也不知道师父现在如何了。”
祝盛安心头一动,顺势就想问。不过话出口前,他难得机敏了一回,觉得今夜这气氛不错,若是非要一来一回地试探,便毁去了这难得的自在。
他收住到嘴边的话,提高声音朝屋外吩咐:“来人,灌几个汤婆子!”
门外的刘叔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屋门就被推开,刘叔捧着几个汤婆子走进内间,越过屏风,看见床上世子殿下正同少夫人贴在一块儿。
刘叔微微一愣,不过他伺候贵人久了,很懂规矩,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快步到床尾,将几个汤婆子往两人被窝里塞。
“……”祝盛安道,“不是塞我被窝里,塞少夫人被窝里。”
“是。”刘叔连忙将汤婆子挪了位置。
雀澜连忙道:“我现在就要一个,放在我脚底下。殿下的膝盖窝不暖了。”
“……”祝盛安往后拐他,“那你回去,别挨着我。”
雀澜嘻嘻地笑,一下子抱住他的腰:“不要。”
耳朵里听了这一句不要,祝盛安半边身子都麻了,暗道一声要命。
雀澜修习的秘术中有一门便是媚术,他整日笑盈盈,说话轻轻柔柔的,便是源于修行此术。他曾同祝盛安坦白过,祝盛安还以为自己不会中招了。
他想,雀澜应该不会莫名其妙地对他使媚术,他大概只是没意识到自己在撒娇。
刘叔在旁偷偷地笑,小声提醒道:“殿下,香膏就在床头的矮柜里。”
雀澜不知道香膏是什么,祝盛安却知道,当即臊得满脸通红。
偏偏他要强,不肯在下人跟前跌了面子,便硬着头皮装出一本正经,说:“少夫人受了伤,正是体虚的时候,每夜睡前要拿熏笼给他的被褥烘热。睡下后,汤婆子隔几个时辰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