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江收碾灭烟头,长舒一口气,重新把目光放在眼前斑斓的画作上。至于赵疏阳,他想,只是一些短暂的、虚幻的、不理智的头脑发热而已,稍加冷却便不足为惧。
打开抽屉,江收翻出一封烫金的邀请函,那是米兰某场画展的主办方寄来的,去看的话,来回差不多需要一周时间。
刚好,江收想,可以一个星期不见赵疏阳,到时候这种怪异的头脑发热自然而然就会消失。
订好过去的机票后,江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和赵疏阳说自己未来一周不在国内。
他做什么事和赵疏阳又没关系,何必要主动报备。
正这么想着,手机震动几下,显示有消息进来。
江收点进去看,是日理万机的赵总又在上班时间给他发日常闲聊——
“你喜欢的那家甜品店最近有新口味的蛋糕,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吃?”
江收抿唇,“没有时间,下次吧。”
成年人社交中的“下次”是彼此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一种敷衍,是在现实时间维度中也许永远也不会实现的虚假诺言。
江收不信赵疏阳在生意场上混的那么风生水起,会连这点简单的人情世故下的暗语是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赵疏阳的确没有下这个台阶,而是又问他:“那后天呢?”
江收沉默:“……后天也没时间,你自己去吃吧。”
对面安静了片刻,正当江收以为他的拒绝终于生效时,赵疏阳又发来一条消息,这次是语音。
“江收,我不想吃蛋糕,我是想见你。”
“没时间也没关系,我等你。”
通过电子产品传递的嗓音有轻微的失真,显得比赵疏阳平时说话温和了些。两句短短的话像是带着一股细微的电流,从江收的心脏蔓延全身。
他稍稍睁大眼睛,烫手般把手机丢到旁边沙发上,深吸了一口气。
在米兰接江收的是他曾经的学弟安东尼,意大利人,年轻而高大英俊,顶着一头小卷毛,和江收关系还不错。
两人从江收毕业之后就没再见过面了,这次再会都很开心,从机场回到酒店安顿好后又一起吃了顿午餐。
根据画展主办方的安排,今天下午会向江收他们展示部分不对外展出的作品。酒店距离展厅不远,江收提议可以散步过去,安东尼自然点头说好。
午后的街头人并不算多,最近几天连续晴天,冬日的阳光在这个时刻刚好照在一座教堂的金顶上,折射出的色彩呈现出一种油画般的光泽。
江收驻足去看,又晃了晃身边人的胳膊,语调上扬:“赵疏阳,你看……”
安东尼露出点不解的神情,他听不懂中文,“什么?”
“……抱歉。”
江收脸上的笑意减淡,“我是说那些光很好看。”
赵疏阳的名字像个植根在他心里的咒语,即使远隔千里仍能发挥魔力,分享的习惯会传染。
快到展厅时,江收接到了赵疏阳的电话。
“我做了蛋糕,江收,今晚要不要见面?”
江收回头看了一眼刚刚看到的很漂亮的光,身边的安东尼说让他小心看路,他应了一声,又对着手机说道:
“赵疏阳,我不在国内,我在米兰看画展。”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瞬,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的赵疏阳目光暗下来,他盯着楼下人来车往的城市主干道,忽然不知道是该问江收为什么出去不告诉他,还是问江收身边的男人是谁。
这两个问题赵疏阳最终什么也没问,在这段关系里,他虽然毫无经验,但凭借直觉又极其聪明谨慎地在不踩到江收底线的情况下一步步攻城略地。
所以最后他只是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江收回答的很快,“一个星期左右。”
一个星期,那就是七天。赵疏阳第一次觉得自己毫无耐心,“好久,我可以去找你吗?”
江收挑眉,想赵疏阳怎么这么黏人,“赵总,你应该认真工作。”
赵疏阳很直白地问:“你是不是不想见我?”
“……”
江收没接话,“你现在是午休时间吧,好好休息。”
但赵疏阳这次没有被他带着走,而是仍旧很固执,“你回来的时候我可以去接你吗?”
江收闭了闭眼,差一点就要心软松口,但最后还是垂下眼睫,淡声道:
“下次再说吧。”
又是下次,又是敷衍。
大洋彼岸,赵疏阳面无表情地确定,江收的确不想见他,在故意躲他。
江收为什么这样,腻了?遇见了新人?还是单纯地对他感到了厌烦?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让赵疏阳有些烦乱,他脸色冷下来,露出一贯的冰冷锐利的神色,但声线仍旧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