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不想来找萧吟,可夜色越深越想念她,所以悄然来看看她,见她发了梦,口口声声喊着“三郎”,他应了好几声,但萧吟显然没有听见。
他坐在床边,听着萧吟在梦境驱使下越哭越厉害,每一句“三郎”都叫得那么伤心,过去从未有过。
他越听越觉得萧吟不是在叫自己。
指腹能感觉到萧吟颈上脉搏的跳动,他曾经很喜欢,因为这证明萧吟活生生地与自己在一起。
她活着,他便也活着。
可此时此刻,耳畔是她不吃痛的哼声,他的手也因为萧吟越发困难的呼吸而被握得更紧,他却不认为指下那越来越沉重的脉搏跳动像曾经那样让他沉溺。
如果萧吟不是因他而活,这些年相伴的时光与情爱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
“卿卿。”杨煜的眸光越来越冷,语调比北风肆虐的冬夜更凛冽,道,“告诉朕,你当时看见了什么?”
杨煜不断加重着手上的力道,他知道萧吟这会儿说话困难,他想知道答案,又怕她说的不是自己想听的。
“三……三郎……”萧吟艰难地挤出这个称呼,却不像白日里在马车上那样去握他的手,让他放过自己。
这一声是切实在叫他的,即便没有丝毫温柔,还是在瞬间瓦解了杨煜积累多时的怒火和猜疑。
颈间的手一旦松开,萧吟立即大口呼吸起来,房里虽然有炭盆取暖,可乍然冲入肺腑的空气还是冷得教她倍感不适,她身子身前一倒,恰扶住杨煜的肩,开始剧烈咳嗽。
杨煜听着这声音却只平静道:“宫里出事了,朕要赶回去看望皇后。”
第五五章
巡狩队伍回到建安时已临近年尾, 但因为顷盈跟皇后一个受伤、一个旧病复发,杨煜又不在宫中,因此整座皇城里并没有如往年那样提前便有了迎新的喜庆。
自回到宫中, 萧吟便没见过杨煜, 一连将近十日,他们一面都没见过。
反倒是萧吟主动从怀章处打听皇后和顷盈的情况,才知是某天夜里冷宫突然走水,那里本就偏僻, 直到火势大起来才有人发现。
顷盈自杨煜出宫巡狩后便几乎住在宫里陪伴姜氏,那晚她也在坤华宫,收到消息后立刻赶了过去,不顾侍卫拦着冲进了冷宫,姜氏带人赶到时侍卫正在火场里寻人。
那夜的火原本不算大, 但发现得晚加之建安冬季风盛,大风助长了火势才最终酿成了一场大火。
姜氏因为担心顷盈一直在风里站着, 好在最后侍卫将人带了出来, 但其时顷盈被火场里倒下的木柱子砸伤昏死过去, 而姜氏在第二日就因为受了风寒引发旧疾, 也一度昏迷不醒。
萧吟知道冷宫里藏着关于顷盈的秘密, 但此时并非追究这件事的时机, 她也不感兴趣, 只问了怀章她与皇后的近况。
怀章跟顷盈算是关系亲近,可究竟不是顷盈身边的人, 知道得也不甚详细,道:“只听说公主好像伤了筋骨, 而且在火场里吸入不少烟尘,起初昏迷了三日才醒过来, 这会儿都还下不来床,伤势不算乐观。”
萧吟神情忧忡又问道:“皇后呢?”
怀章摇头,只比方才更担心,道:“皇后是旧疾,这趟急火攻心又受了严重的风寒,太医顾虑皇后的身子不敢下猛药,温温吞吞地服药,未见多有好转,暂且病情不加剧便是好的。”
怀章看萧吟心思甚重的模样,关心道:“萧娘子这回跟着陛下巡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她和杨煜在路上时已经有所疏远,如今回到建安这些日子不光没有好转,反而因为掺了其他事教他们之间看来更为冷淡,已教怀章都忍不住开口询问了。
萧吟没有作答,只是摇了摇头,道:“天冷得我身子更懒,你若有空就多帮我看看皇后与公主的情况。”
怀章点头答应,依旧不放心萧吟,道:“萧娘子当真不要去请一请陛下吗?”
说完,怀章觉得自己多事,立即低下头,道:“奴婢僭越,萧娘子恕罪。”
“他想来自己便来了。”萧吟顿了顿,道,“不用在这种时候吵他。”
怀章应声,看萧吟没有其他吩咐便退了出去。
其实不必萧吟叮嘱,自从顷盈受伤,怀章每日都会去坤华宫待上一会儿,第一次是杨旭找的他,他因担心顷盈的伤便去了,之后渐渐便好似成了习惯。
如今萧吟回来,处理完她的事,他还是会去看一看顷盈的。
唤来侍女简单交代几句后,怀章便准备去坤华宫,只是才出门便遇上了不远处的杨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