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真的不在乎,她说这些,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她好像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太放在心上。
杨煜看着她微敞领口下露出的一截锁骨,上头还有他昨晚留下的痕迹,那样真实地展露着他们之间的关系。
萧吟捧着杨煜的脸,满目的柔情与爱恋,仿佛这一双眼都快容不下了,道:“我骗过很多人,也被别的人骗过,但是从未骗过三郎,没有骗过。”
“谁还能骗过你?”杨煜问道。
“萧政和他的夫人呐,逼我服逍遥散,骗我说只要我乖乖进宫服侍陈君,他就保我娘平安,为我娘治病,可是到头来我连我娘的尸骨都没找到。”
“还有陈君,骗我说会守好陈国,肃整吏治,可最后还是把陈国丢了。”
“还有……”萧吟飘忽的视线重新落在杨煜脸上,此时天色大亮,她将他的眉眼看得一清二楚,道,“还有三郎。”
骗她说会平安归来,却只送了口棺材、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回金阳。
“朕骗你?朕几时……”杨煜欲言又止,是有一二分的心虚——他说过不教萧吟受委屈,但让她在平云观等了两年,如今虽是她自己不要名分,可外头那些对她的指摘,他也知道的。
眼前是萧吟的浅笑,一如曾经嫣然似花,清艳动人。
她的目光依旧坦然,依然真诚。
越是抓不到她的错处,杨煜越是恼火,拂袖坐起,道:“狡辩。”
萧吟双手搂在他腰间,下巴枕在他肩头,道:“三郎都说不过我,可见我说的都是真的。”
杨煜斜眼睨着萧吟,声音微凉,道:“真以为朕拿你没办法?”
“我可没有这样说。”萧吟道,“我与三郎句句属实,是三郎偏说我是骗子。原该有教你我都高兴的法子,三郎不听我的,如今闹得自己不痛快,又往我身上责怪。难道,三郎就这么在意名分,非要我给你一个?”
杨煜听她越说越放肆,心下恼得却又不是当真动怒,一把撇开她的手,转身瞪她道:“这种犯上的话也说得出口,谁给你的胆子?”
萧吟又靠回窗口,看着窗外雨幕,道:“可是我该如何给你名分?我连自己的身份都失去了。”
垂眸时,萧吟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又转头去看杨煜,道:“三郎以为呢?”
只要还舍不得萧吟,杨煜便是对她无可奈何,唯有自己受气的下场。
萧吟看他扬长而去不知怎的不太放心,追着出去,却才从屏风后头探了半个身子便被他一声呵斥。
“回去把鞋穿上。”杨煜道。
“三郎。”萧吟唤道。
杨煜身形一滞,背对着她没有回头,只冲她摆手,对房外喊道:“更衣。”
萧吟这才跑回榻上,神色久未见地变得凝重,目光落在屏风映下的身影上若有所思。
杨煜走后,侍女们才进来服侍萧吟更衣梳洗,稍后怀章过来听候吩咐。
萧吟记起昨晚之事,并未直接开口,只观察着心事重重的内侍。
察觉到萧吟的视线,怀章更是紧张,跟萧吟打双陆的手都在发颤。
萧吟问道:“怎么了?”
怀章思前想后,却不敢告诉萧吟实情,只低着头道:“没事。”
萧吟没了继续玩的心情,教怀章直接点了香,拿起木几上的书,靠着细软道:“不必伺候了,我想一个人静静,忙你自己的去吧。”
怀章却迟疑着不肯走。
“到底怎么了?”萧吟抬头去看他。
“晨间奴婢见陛下负气而去,担心……”怀章欲言又止。
“先担心你自己,我的事自会有解决之法。”萧吟道。
怀章却不见放心,仍然满腹担忧,道:“奴婢只是以为,陛下有时难以捉摸,萧娘子如今常伴君侧,不比过去难得相见,还是需要小心为好。”
萧吟想起杨煜昨夜那句“顷盈一个小丫头都懂得男女之情”,不禁感慨怀章如今也不再是孩子了。
“知道了。”萧吟笑道,“如今要怀章管事操心的事的确越来越多了。”
怀章从来禁不住萧吟打趣,当下又红了脸,拽着袖角闷不吭声。
萧吟不为难他,将他遣退了下去。
雨到午后就停,紧接着烈日暴晒,空气又热又潮,闷得萧吟难受,换了件轻薄的衫子,松松系了衣带,又命侍女拿来冰消扇风才将将熬过这个下午。
临近日落,天气稍凉爽了些,萧吟没教侍女服侍,独自在房中看书,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她反倒侧转的身子,背对着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