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过当时的情景,毕竟顾兰时是个双儿,又道:“他们走之后,我看见衣裳扔在那里,以为不要了……”
后面的话有点说不出来,谁会撇下好好的衣裳不要。
顾兰时看他睁眼说瞎话,笑得眼睛都弯起来。
裴厌罕见的有些窘迫,低声为自己辩解,说:“以前行军的时候,谁看不好自己的东西被偷了拿了,只能自认倒霉,路上若看见什么,谁先抢到就是谁的,自己丢在山里,被拿走是他们太大意。”
怪不得人家都说兵丁难惹,心里虽然好奇,但顾兰时没问行军打仗那些事,有点怕听见血腥的见闻,他只笑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拿的,是他俩太糊涂。”
裴厌总算松了一口气,想起刚才的问话,他开口道:“这两双鞋是我找姑姑做的,一双塞了棉花一双单薄,鞋样子当时剪了,但忘了拿回来,我也再没去过。”
顾兰时边穿外衣边问:“姑姑?”
他自己说着,从记忆中翻出裴厌的姑姑,好像叫裴美兴。
“嗯,如今在杏水村。”裴厌没有隐瞒,又说道:“小时候她照看过我几天,后来出嫁了,去年我找她做鞋子,那个姑父不情愿我去,给了二十文工钱才点头,他爱端架子,也看我不顺眼,后来我就不去了。”
知道他没有亲戚,顾兰时在心底叹口气,面上不露,说:“杏水村我知道,离得远,我大姑就在杏水村旁边的杏源村。”
“你先等等。”见裴厌要出去盥洗,他喊住人,从箱子里翻出一块麻布,又拿了针线篮子里描花样的细笔,说:“脱了鞋踩上来,画好了回头给你剪鞋样子,不用去那边取了。”
裴厌依着话脱鞋上炕,一低头就看见顾兰时离他腿很近,坐在那里弯腰仔细描画,他浑身一下子僵硬了,一点都不敢动。
顾兰时将两只脚的轮廓都画出来,又伸手比划一下裴厌脚面宽和脚高,心里大概有了眉目,随后直起腰远离了一点。
他自己小时候长得挺快,比同龄人要高一点,这两年像是定型了,脚和个头不再长,但竹哥儿和狗儿还在长,鞋样子一两年就得换一次,他娘忙着干活没工夫,都是他给描出来剪。
见裴厌没动,他笑着抬起脸说:“好了。”
裴厌这才回神,喉结滚了滚,沉默着下炕穿鞋,一声不吭出去了。
顾兰时没觉察到他的异样,捧起麻布看看,刚才画的时候知道裴厌脚大,画出来更显大了,怪不得长那么高。
他收好麻布,出房门就开始忙碌,又是扫洒又是喂鸡鸭,还要操心狗吃东西,大黑长的大,可比起他们家二黑有点瘦了,毛剪掉更是能隐隐看见肋条。
裴厌坐在院里挖还有一半的树墩,总算在出门前弄好了,地上木屑他没扔,摊开来在地上晾晒,回头当柴火烧。
到时辰后,两人换了干净衣裳,裴厌拎了酒和那包糕点,顾兰时锁好院门,和裴厌一起欢欢喜喜往家赶。
第47章
刚到门口还没进去,趴在院里的二黑警觉,汪汪冲门口叫,再一看是顾兰时,二黑一下子变了声音,嘤嘤叫着摇尾巴迎上来。
顾兰时很高兴,弯腰摸了几下狗头,见竹哥儿一边勾鞋一边从屋里出来,他笑道:“慌什么,鞋穿好再走。”
“兰时哥哥。”竹哥儿同样高兴,他在家里年纪最小,长这么大一直都是顾兰时带着,比和大姐二姐更亲近些。
“娘。”顾兰时边走边喊,又道:“爹,我回来了。”
看见提着礼的裴厌,顾兰竹挠挠头,接了东西后不甚熟悉地喊道:“厌哥哥。”
裴厌很少和村里的双儿姑娘相处过,对顾兰竹不熟悉,闻言只点点头,算作招呼了。
“刚才还说呢,怎么这时候了都不见人,我都要做饭了,再不回来,连饭都赶不上。”苗秋莲从屋里出来,嗔怪着用手指戳了一下顾兰时脑袋。
“这不是离得近,贪活多干了一会儿。”顾兰时笑嘻嘻的,虽然出嫁了,离娘家几步路的事,一回来总有种还没成亲的感觉。
“岳母,岳丈。”裴厌依旧冷静,不过眉宇间少了以前的漠然疏离。
“好好,站着干什么,快坐快坐。”苗秋莲满脸笑意招呼新姑爷。
竹哥儿给几人倒茶,顾铁山走近看见桌上的酒坛,拎起来看一眼,笑道:“这是禾笙坊的酒。”
酒坛红布一角有写“禾笙”二字,他大字不识一个,连自己名字怎么写都不知道,却能凭记忆分辨出镇上几个酒坊的标识,一次都没认错过。
苗秋莲在旁边瞪他一眼,新姑爷还在跟前就馋起人家拎来的酒,真是一点都不害臊,碍于和裴厌还不熟悉,她不好骂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