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哥儿叹口气:“兰时哥哥,你是没看到,那汉子年纪明显大,裴春艳又瘦,明明是回娘家,木着一张脸,见人也不说话,低头擦过去。”
“不过,衣裳倒是好衣裳,干干净净没补丁,挽起来的头发还别了一朵绢花,比在裴家的穿戴好多了。”
对裴春艳,哪怕没和裴厌有关系,当做陌生人来看待,顾兰时和竹哥儿一样,明显有点同情,叹道:“个人有个人的造化,旁人插手不得,说不定她那汉子是个好人呢。”
“嗐,谁说得准呢。”竹哥儿老气横秋叹一句,显然是从他娘那里学来的语气。
顾兰时忍不住弯唇笑了下。
洗完衣裳,他起身就进灶房做饭,期间刘大鹅拖着竹子回来,裴厌如早上出门时说的那样,直到晌午饭吃饭都没见影子。
刘大鹅喂了猪驴还有鸡鸭,又把鸡屋扫洒拾掇了一遍。
裴厌叮嘱过,鸡屋里头闷,一定要把鸡粪脏污收拾干净,不然对母鸡不好。
三十只母鸡晚上睡在温暖的矮炕上,热气烘热了上面的一层稻草,白天饿了就下炕吃食啄水,顾兰时每天都能在稻草里摸到鸡蛋,好的时候,一天能有三十枚呢。
去年养鸡养上了手,他和裴厌都知道要怎么喂,无论草药还是大蒜,没事就捣捣剁剁,混在鸡食里,鱼干什么的,也都喂得勤,这些东西供上了,母鸡下蛋才厉害。
吃过饭没多久,竹哥儿就回去了,家里也有活呢,不好一直和星星玩儿。
顾兰时给星星喂了乳果,哄睡着以后,见刘大鹅在院门外面劈竹子,就关好东屋门窗,和孩子一起睡下。
*
裴厌和风雪一起进门。
初雪的威力不是很大,雪粒雪片子掺杂,晃悠悠飘落。
刘大鹅帮忙解车套,裴厌把大小十来个竹筐拎下来,零星雪花飘落在肩头,很快没入厚实的衣裳里,消失不见。
顾兰时穿好衣裳和鞋,匆匆从房里出来,笑道:“回来了。”
“嗯。”裴厌眼中笑意浮现,说:“鸡蛋都卖完了,剩一筐半干菜。”
“运气不错。”顾兰时笑着上前帮忙。
“这个,里头有十来个磕碰了的鸡蛋,我带了回来。”裴厌提起一个小蛋筐说道。
顾兰时问:“没贱价卖掉?”
裴厌把小蛋筐放到灶房门口,在刘大鹅解完车套后,他上前把空了的板车往柴房那边推,用力将板车竖起,靠在屋檐下,末了拍拍身上的土屑,说:“原本想卖的,却在府城碰到一件事。”
顾兰时眼神好奇,他打开蛋筐,拿掉最上面的一层鸡蛋格子,才看见下面的一层鸡蛋,有两个蛋黄蛋液流了出来,他嘬嘬嘬叫两声。
大黑三个立马围上来,他把烂鸡蛋拿出来,让狗去舔吃。
“一家酒楼门口有人闹事,说是在里头吃了饭菜以后,上吐下泻闹了肚子,一定是饭菜不干净。”
裴厌把七八个空竹筐往新杂屋里面拿,下雪了,不好放在外面,出来后又说:“我听了一会儿,说是有人看见那酒楼的菜和肉不好,放了好几天,连鸡蛋也是臭的。”
“这事真假暂且不论,倒给我提了个醒,你想想,鸡蛋虽然是路上才磕裂的,万一有人买回去以后生事,说鸡蛋是坏的,吃坏了肚子,不如带回来,咱们自己吃也好,给狗吃也行。”
听完,顾兰时点点头:“还真是,以后还是不卖了,何必为一文钱摊上事。”
他从灶房拿了个碗,捡掉鸡蛋上沾着的稻草屑,把十一个鸡蛋陆续放进碗里,问:“吃过了?”
裴厌把剩下的几个竹筐拎起,说:“吃了,在府城吃的,一个杂卤摊子,要了碗杂卤,有杂卤肉的那种,带两个烤饼子,花了二十五文。”
知道他饭量,顾兰时又问:“饱了?没饱的话我现在就起锅,正好把这几个鸡蛋摊成蛋饼子。”
裴厌顿足想了一下,笑道:“算了,我啃几块糕点就成,蛋饼留着晚饭吃,不然现在做了,我吃不完,到饭时就凉了,那杂卤汤贵,是大碗的,我还续了一碗热汤,没要钱,吃完才往回赶,不是很饿。”
顾兰时点点头:“也好,梅花糕多呢,还有杏脯。”
把院里东西都收好以后,雪花和雪粒渐渐大了。
看见刘大鹅从后院出来,他刚才进去栓了驴,顾兰时想一下,拿出四个鸡蛋放在另一个碗里,递给裴厌。
裴厌心领神会,开口道:“刘哥,这几个鸡蛋虽然碰裂,还能吃,趁雪没下大,你送回去。”
“好好。”刘大鹅搓了搓手,满眼都是感激,接过碗后急匆匆往外走。
他今年夏天抓蝎子赚了一两多将近二两银子,他很谨慎,俗话说就是胆子小,没有往山里头走,就是在土沟和山脚下的沟壑中寻找,不像裴厌和顾兰瑜,敢进山在山沟里找毒虫,各自挣了三两多,却已经很满足。